“白米饭也很好。”
武箫筱换好室内的鞋子。
她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往侧门走，奔着自己的屋子而去，可是忽然好想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走向山月。
虽隔着油纸包裹，丫头还是弄的满手油渍。
武箫筱皱起眉头，犹豫了一瞬，还是一把捉住山月呆愣着，无处摆放的手臂。
“......还是六重。”
女人沉吟半晌后，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一半。
“好在你没有因为境界的跃升盲目提升内劲强度，不然会很麻烦，刚才我走的急，忘记重新给你交代这件事情。”
“呃......”
山月被吓了一跳。
自己私下找何衎比试的事情果然还是没有瞒住，她一开始还以为阮儿姐是因为这个才有如此行为。
未曾想到，却是担心自己。
傻丫头一抹鼻子。
将油水涂得满脸都是，还完全没有一点不适。
“阮儿姐交代我的事情，山月定不会忘记的——我们外家武技，还是要以修习肉身为重点，境界层次固然重要，却不过只是替换承载的容器，自身构成本质，究竟是一碰就破外强中干的陶瓷，还是千锤百炼锻成的精钢，才是重中之重。”
山月认真道：“我上山也是将那比试的动作重现一次，并未唐突去尝试突破。”
“这也不是定死的规矩，要是碰上完全无法应对的敌人，突破也不失为一种破局的办法。”
女人背过身去。
最终还是道：“我都看见了，你今晚做得很好。”
“是！”
山月面带欢喜，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来自武箫筱正面的表扬。
少女看到手边被撕开重新包好的鸡肉，心底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次问一问。毕竟......这几天的阮儿姐在饮食方面远比之前要来的豁达。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那天的事情，突然就想开了呢。
不管如何，一定是饿了的，会如此抗拒，一定是来着以前的自尊心作祟吧。
山月想着。
捧起了那纸袋，就往武箫筱面前送。
各怀心思的两人，此刻相隔的距离不过半丈远，武箫筱还以为山月要递过来什么，才想要转过头去看。
半只还在热乎的油纸袋，一下送进了武箫筱的怀中。
“唔！”
不是山月。
没人可以想到，这一声惊呼，是来自这个从不会表露情感的女人，来自武箫筱之口。
砰！
纸包脱手，落在了地面。
“呕......”
女人踉踉跄跄的后退，像是受惊的兔子，面色尽失，化作迅影，消失在侧门的回廊之中。
只剩屋内山月与何衎面面相觑。
......
......
暴雨初歇。
浓雾涌上湖面。
它沿着岸边跋涉，没过少许时间，就将坐落此间的院落彻底吞噬而去。从院子再向外看去三四米，就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
昌隆虽处于烨山盆地的平原地带。
城内西南侧却处于地势颇高的地区，若可以从高空俯探，便可看到那拔地而起——于烨山巨龙庞大身躯之后，仿佛是它那若隐若现的尾部。
黑夜中灯火通明的楼阁在这方城池并算不得少。
唯有此处。
辉煌得根本不像人世间。
暴雨隐去的深夜，人影再次由此汇聚。
随着沿坡道依次点亮的灯笼，于浓雾之中逐一显性。开始逐渐显出几分往日应有的景致。
不过寅时，沿途摊贩已然聚集。
马车货车穿插其间——火光与嘈杂从地处向高处逐渐蔓延，仿佛照亮天幕的星陨流光，彻底覆盖这片高处。
男人一瘸一拐登上坡顶。
沿途景象像是与他无关，是另外世界存在的事物。
直到四周静谧。
直到连虫子都不再鸣叫，生命的气息，与灯火的璀璨在此间彻底颠覆，古旧而森严的偌大建筑前殿，根本无一人把守。
像是一尊庞大意志的尸身。
就算已死去，也没可能有普通的生物胆敢冒犯。
“你输了。”
女人红衣似血。
声音从高处随风荡漾，像是来自云雨的呼吸，如泣如诉，告慰着归来的勇者。
“我不如她。”
黎兴怀道。
若不是男人言语时嘴角带着不明显的颤抖，或许任何人也察觉不到，不到两个时辰之前，他受到了不轻的穿刺伤。
“我失败了，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自然有。”
女人道：“可现在不是时候，你如今需要的是养好伤，宗门需要你赎罪的时候自会有安排。”
黎兴怀道：“是！”
男人视线一直压得很低，直到这声应下。
他才感到忽有春风扑面——只不过迎来的并非春季特有雨落的飞花，而是一位女子，一位只该从梦境而来的女子。
好看的女人很多，绝不缺哪一个。
可是这样的女子，哪怕作为男人，也该只希望天底下只有她一个才好，那是比之武箫筱，比之黎兴怀所见过的所有......
都更让人无法正视的女人。
她衣物简单，妆容也算不得华贵。
可就是有一股俾睨天下的姿态，足够让任何人臣服，仿佛在她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光芒，可以取代世间的一切力量。
“要说比得上她，敢问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做得到呢？”
女人脚尖点落地面。
未发出一点声响。
她只是翘起的指尖，就凝出一股无形之力将黎兴怀低下的头颅抬起。
女人笑道：“你很不错了，武箫筱终究还是伤了你，说明她已慌了，总归比之原来急迫了不少。我简直还以为，这个女人的心会永远平稳呢。”
“慌了......”
黎兴怀怔道：“这女人冷静的可怕，于我对峙的时候，应当说是游刃有余都不为过，又怎能说她慌了。”
女人道：“之前她寻去比试的那些武者，最终不过是被斩断了武器罢了。”
黎兴怀沉默了好久，才道：“属下不懂，还望宗主直言。”
女人道：“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么？”
“奇怪......”
黎兴怀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
“她分明可以用那奥妙无比身法避开雨滴，只在一瞬就让我失去作战之力，却不惜得消耗纯真的内劲，将体外一寸方圆的雨水尽数蒸干。”
“是。”
女人颔首。
“这行为或许对于任何普通女人来说都不奇怪，但唯独对于武箫筱，对于从未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的女人来说，就实在太奇怪了。”
“除非......”
男人也愣住了：“除非什么？”
“除非她想要保护的根本不是自己呢。”
女人这一刻。
露出了黎兴怀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笑颜简直比春意还要烂漫，宛若神明。
“现已过去三周有余，穗平丫头终究无法自我欺骗了呢。”
女人笑靥如花：“真希望她喜欢我这个做姐姐的送予她的礼物才好呢，不然我还真的会很伤脑筋呢。”
“妹妹......”
黎兴怀彻底张大了嘴巴。
“武家的公主又怎会是宗主的妹妹呢？”
只可惜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
人影已不再，只有安静得，恍若死去的神殿留在原地，妖冶灯火忽明忽暗，照亮男人苍白的面庞。
他显然失血过多。
未在登高的过程中跌倒晕死过去，已是其境界实力的最大证明了。
......
......
少女趴在窗台。
可以听檐角滴下的水声，笼罩天地的白幕里头，还能够瞧见化成光晕的星火，将厚如棉纱的雾气照亮。
显出梦境般的光影。
“听说从后天开始，昌隆县每年必定举行的庆典大会就要开始了呢。”
山月小声嘀咕着。
“是本地流传了千年的敬神仪式，传说昌隆城本是建立在信仰神教的古老国度之上......庆典之地就在那面如山的高坡，坐落存世千年的昌隆神殿，不仅会有传统的集市，还有比武招亲的擂台。”
山月越想越气闷。
“简直热闹极了，才有点繁华城池的味道......可我只能一个人练功。”
她不又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肉，好似在发泄着什么一般。
这味道分明如此好吃，油水和酱汁恰到好处，卤出了鸡肉特有的清香——山月实在想不到。阮儿姐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呢。
她......
应该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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