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击出。
仿佛永远无法看到它是从哪里而来。
根本观测不到它的角度，也判断不了它会降临于身体何处。
在势与力上做到极致的同时。
变幻莫测。
像是游走星河的银蛇。
它不快。
且有着清晰分明的轨迹——天幕上，这把锈蚀的长刀所经之处，留下匣间领域被削破的痕迹。
何如是的剑。
分明已经化成了虚影，寒芒与白光闪耀不断。
那是来自将阶巅峰方可使出的威能。
为丹田金丹逐渐向神魂转化时，可以在招式中附加的部分法则。并在神祇血脉的加持之下，足可通晓秘境，掌握神通。
跃入了常规修士需要攀升为上位者，方可领悟的权能。
无上的快速和凌厉。
几乎每招每式都满带着神性。
是何如是平生中第一次消耗如此庞大的血脉力量，甚至以分身尽毁的代价强行拔高境界修为。
他已不得不竭尽所能。
若是不能胜，无疑就只能再等千年。
可他是否还能有下一个千年，就算他有，昌隆县还能有么......人类还能有么？
不能输。
绝不可输。
要把所有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通向神祇的天堑还等着他来探求。就像是何如是梦中分明可以清晰窥见，那美好世界的一隅。
是如此真实。
仿佛唾手可得。
到那个时候，唯一寄存了神祇血脉的人，世间便会只剩下他自己一个。
那就算并未成为神，并未真正通晓世间千万道法，行使秩序权能。也可以成为世间所有权柄的执掌者。
想到此刻。
何如是双目似乎也开始流淌出鲜血。
漆黑的精血，恰如泥浆一般，散发出阵阵恶臭。似乎积攒了千万年，拒绝腐朽的破损之物，带着惊人邪性。
叮叮叮......
延绵不绝的剑意，俨然再次化作了一把真气固化的巨剑。
当！
剑之威能。
足使环宇颤抖。
空间亦被扭曲。
恰如此刻何如是的嘶吼。
他那丑陋至极，完全化作骷髅的面容。
似乎他的面目无论变成何种夸张而狰狞，无论他的剑法再穷极此生。
发出寒冰和领域威能的光辉那一刻，都将被那潜藏在魔刀之中的黑暗嗜血彻底压制下去。
像是早就写好的诅咒。
是何如是自己最为推崇的，极致而朴素的血脉力量，将他自己所有形式存在的意义吞噬殆尽，根本分毫不剩。
那把单薄的残刀。
像是一道足以笼罩天幕的黑影，将巨大的长虹剑的锋芒遮挡。似乎那倾世的舞台一旦搭建而起，世间便不可有阳光。
终要落入无尽绝望之中。
清脆。
崩坏。
弹开。
何如是那皮肤脱落，森森白骨和扭曲的经络攀附在一起的双臂。也终究与那把颤抖不已，早就满是裂纹的不世宝剑，一齐在巨大的外力作用下
被他自己的全力一击所击垮。
姿态以破。
下身不稳。
招式根本来不及再次架势。
何如是从攻擂一方，被迫变成了防守方。
他方才那无穷无尽的剑意终究只能勉强抵御的魔刀......此刻攻守转换，又如何能够再将局势扳平？
后退，跳开。
甚至逃离。
每次最后那根本无法察觉从何而来的刀之轨迹，让他只得双手撑住剑身，全力抵御着。咬牙，瞠目，七窍布满血色。
只能不断被击垮，击退。
直到那长剑的剑身完全碎裂，完全崩解，化作雪白的光，彻底消散这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之上。
呲！
漆黑的刀。
再次出手的一瞬，像是切断豆腐一样，将何如是那断裂，也慌忙举起抵御身前的残刀一刀两段，再将那具半人半鬼的皮囊，自肩头而出，完全削去半边臂膀。
血。
黑色的，像是巨量的墨水打翻在一般，爆裂开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恶臭。这或许根本就是一具尸体，只有死去千百年尸体之中，方可流淌出这般邪性的血来。
又是一刀立刻而至。
斯特维尔根本没有一瞬的犹豫和怜悯。
在何如是伸出左手的短暂阻隔下，也将其连带着斩下。与何如是那一起分崩离析，早已化作干硬指骨的手掌指节同步削断。
“呵呵呵......”
苍老而浑浊的笑声。
竟然不是从喉咙，而是从何如是的腹部发出来的声音。
“你终究杀不了我，我的本体并不在此间！”
斯特维尔闻言，那早已漆黑的魔剑锋芒，与他眼底的黑暗气息趋同——是一记直刺，穿过无数空间的阻隔。
仿佛从一开始就已悬在何如是的身前。
速度之快，甚至比何如是一早的无尽剑芒还要耀眼。
斯特维尔或许根本未曾使出全力。他一直都只是在玩弄，玩弄早就毫无生机的对手，就像那缓慢如此的刀。
此刻竟然这般快速。
就在一击就要将何如是那大开的腹下命门，将那神魂的所在之处洞穿之时。
魔剑停住。
并非斯特维尔主动停下。
因为他的双眼，亦于何如是的目光一起在虚空之中交汇，发出一般惊异的神色。
是一只的手。
白净，且是那般病态，缺了血色的白色。
从漆黑宽松的袍子之下伸出，显得那样单薄，那样孱弱，仿佛一碰就会折断。然而此刻，他竟然空手捉住了那一支上位者也需要暂避锋芒的魔剑。
甚至斯特维尔如何使劲。
也无法将那长刀拔出。
“不要被他骗了。”
还是那平和的声音，这次却带上了些许急迫。
何衎道：“你若是出了这一刀，就再也回不去了。”
斯特维尔没有说话。
哪怕另一侧何如是在这瞬间，化作流光随着领域的消退，一齐在空气之中消散而去，斯特维尔的目光也没有半分偏移。
他只是盯着何衎，用力抽着他自己的刀。
“放手！”
斯特维尔皱眉。
“何如是为他的皮囊，却在此前也是一介凡人，你迟迟没有去他性命不就是因为如此么。”
何衎摇头道：“激怒你，就是要勾出你心里的魔鬼，来杀他，杀死他的皮囊......虽然他的夙愿没有得以实现，却也可以利用你去报复那些他预想推翻的当朝政权，为苟延残喘争取时间。”
“哦？”
斯特维尔歪头。
发出类似婴儿般笑声，纯粹至极，却是纯粹的恶和嗜血。
那眸子深处简直写满了死亡和恐怖。
“我如果还是要杀他，你会怎么样呢，你也要杀了我吗？”
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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