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阁中大厅。
人影稀疏，沉闷无声，除了那硕大字体在横梁上方发出炫目的光影。
还有三位女子霎时呆愣住的神情。
还好此刻流淌的文字已经从第四位走到了第二位，前一夜留下的武人依然沉浸在他人境界的无上造诣之中。
天榜四位：上官孤月，因平复武氏江山的西南战乱而立功卓著。
内功心法，师从前朝武将赵晔，修习上官家无极掌诀。以上一次金榜第十六位的成绩归附于武家的武官系统，成为独领风华的杰出一辈武将。
天榜三位：秦子韩，关中秦家之家主。
数十年前便以外家武术入道，修习关中特有的短刀架势——向阳录。五年前惜败于榜单七位，以十一位的名次落榜。
如今带领着一众家族的后起之秀，隐隐有重振渭河平原的决心和气势。
字符之中的道法，将两者那亦阴亦阳完整再现，整个阁中，充斥着穷极武学之途，无上经验与挫折铸就而成的道果。
似乎根本没有人关心，这几个年纪稍显稚嫩的女子，在一旁的争论。
除了不远处的角落，某人还没能够捧起那柄已然断裂成两半的长剑，剑柄就因为颤抖的手无法紧握，一下掉落到了地面之上。
“她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像是仅仅针对面前两个女人这世间最锋利的器物，甚至对于夜无缺来说，翻到更像是一击重锤，一下子将她那外柔内钢的心脏震动。
她也想过，想过这个男人能够做出的全部选择。
是会否认，佯装不知情，亦或是选择装疯卖傻。
或许每一个男人，在这般的场景之下，都会不由选择做出这样模糊的决定。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从那泥潭般的修罗场之中挣扎出来。
夜无缺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更进一步，将这个男人的一切，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可何衎坦然承认，决然不在女子的全部预测之内。
夜无缺第一次失算了，还是在她最擅长应付的男人面前。
眼泪。
虽然只有一滴，却从女人那细长眼角到洁白脖颈，一流到底，甚至仿佛夜无缺自己都没有察觉，那妩媚的笑意还淡淡地遗留在她的面庞。
滚烫的热泪掉落至内衣之上，瞬间湿润了一片。
何衎径直向三人走去。
“夜无缺。”
途中武箫筱半伸出手，却被他用扶住肩膀，用自然而诚恳的笑颜制止。何衎向依然怔怔出神的夜无缺和声道：“玩得开心了么。”
“开心极了。”
女人顷刻间神情回到那笑眯眯的状态，但是少了刚才的进攻性，变得那么温润变得那么柔和。
这是她选择的男人。
简直是如此优秀而伟岸。
是她无论怎样也都要钟情的男人——哪怕是夜无缺自己完全吃不透男人，也只有何衎，才能够配得上她夜无缺才是么。
“那就好。”
何衎话很少，但是他眼中的真挚却根本一点也没有变化。
夜无缺眼神中仿佛若有所思：“我这边差不多了，就等这天榜首位的名字出现，毕竟是爷爷交代的任务嘛，还是得老老实实做好的。”
女人不笨，她无可能还不晓得何衎那故意没有说完的话语。
——我既已承认了你，那么也到了你夜无缺兑现承若的时候了吧......那个稳赚不赔的卖买。
“嗯。”
何衎道：“那之后便听我的吧。”
“都听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女人笑靥如花。
也是此刻，有人疯狂扯何衎的衣袖，把他出门故意整理得平齐干净的一袭白衣弄的全是褶皱。
是山月。
是一个眉毛已别成了八字，虎牙深深咬入嘴唇的小野猫。
这个丫头，哪怕是生气，也生气得那么充满生机，像是一个永远用不完活力的小兽，永远有自己耿直且真切的情感。
要不是这雨轩阁中的气氛实在怪异，且作为真正“受害者”的阮儿姐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山月觉得自己早该控制不住，已冲上去咬......捅人了。
这种家伙。
这种不知羞耻，刚刚到了县城不过才一个晚上，就能够凭空变出一个妻子的男人，怎么能够让她安心把阮儿姐交出去。
见夜无缺往后退去。
山月再也忍耐不了，一个劲地向后将何衎往回拽。
“你小子给我回来，回来！”
“消消气，消消气。”
何衎想用手摸摸丫头的脑袋，可刚刚伸出的手，就被小野猫真正直接仰面一下，咬了个正着。
“......唔.....嘎嘎......”
也不管有没有口水淌下。
山月抽动着的面庞，明显想着的是光是咬一下哪里够，简直像是想把面前的男人全部吞进肚子里才好。
傻姑娘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那浑身僵硬，一直捏着长剑呆滞的武箫筱捏住了嘴巴。
“松......”
武箫筱那个“口”字还没说出来。
就看到了少女眼中潺潺流动的泪水，那是真的因为心疼她，心疼姑娘心中神圣而美好的阮儿姐而流出的流水。
“你还是忍着吧，是你自己惹出的祸事.....”
紫色瞳孔的女子难忍心中的悲戚，一下背过身子而去，像是不想再管。
武箫筱也不知道自己在伤感什么，生气什么.......可心底真就像是堵了一口巨大的岩石一般，在何衎那一句话道出的言语之后，终于完全倾倒下来。
将心脏周遭的全部血管死死压住，一点缝隙也不留。
可这个男人，根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一点也没有。
何衎依然在尝试这摸摸山月的脑袋。
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武箫筱，突破口只有这个看似最软硬不吃的山月姑娘——可惜小丫头并没有让她得逞，反而咬得更加使劲，更加卖力了。
“昨夜的事情，我会好好与你们细说的。”
何衎轻声道，像是根本没有在意，那从山月嘴角躺下的汩汩鲜血：“其实夜小姐是好人，只是表达方式有些过了火，相信我吧她之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唔...你...还嗷意思...嗦？”
山月小姐依然怒视着少年，只不过终因口中的咸猩味道，松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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