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衎叹息道：“女人，女人......她们原本你想象中难以应对的，有些人，或许注定就是老天派来针对你的。”
巨龙道：“你实在不擅长对付女人。”
“她不讲道理的。”
何衎苦笑道：“哪会有将自己的本源命格这么使用的人呢？”
“何衎。”
“嗯？”
巨龙道：“ 不要在沉浸在我们创建的世界雏形之中了，你我创立这规制的背后，不就是将个人的灵魂从那古老的桎梏之中解放出来么？”
它遂又道：“这样有生命力的个体，就是这个世界进步的基石，你应当感到自豪才是——人类摆脱了甘受奴役和驱使的命运，已经开始可以只依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来。”
“唉。”
何衎除了摇头，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闭上眼睛，终于轻声道：“小苍，你知道何如是的事情么？”
“何如是......”
巨龙沉吟片刻，终于在那已然浑浊的苍白眼球中重新对焦出一个清晰的映像：“......你说的是他，也只可能是他了。”
“很熟悉么？”
“不算熟悉。”
巨龙一旦说起其他人类的事情，一下就变得兴趣缺缺起来：“以前那样的人类还有不少的......千年前天道崩落，导致苍龙城的地脉坍塌之后，这些以饮食上层地脉血泉为生的人类就变得愈加稀少。”
它缓缓又道：“人类很复杂，比我都复杂得多，就像是我永远也想不到，当年和人类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类，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异类依然怀念这我那个实验极为失败的时期——他有冒犯到你了么？”
“没有的。”
何衎轻轻笑起来。
少年简直就像是忘记了前一个夜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从他的笑意之中传达出来的，是一片毫无杂质，完全来自宏宇的倒映。
何衎道：“他当然不是单纯地怀念那个时期，何如是怀念的是书籍典藏之中依然有神明可以依靠的时代，他生在战乱和丢失信仰的时期，慌忙从历史长河的古老规制里寻求解决自己灵魂和肉身容身之所。”
少年自顾自继续小声言语：“他只是一个可怜人，生错了时代罢了。”
“以前我就在想。”
巨龙沉声道：“我尚且年轻时，思想里头仿佛神明与眷族身上的一切都是可亲的，容易理解的。对立面上那些脆弱和虚伪人类的每一种思想和观念，都简直显得格格不入，毫无道理。”
“而后来，我常会在梦境里追忆那些异己者的思想，其中竟然暗藏着许多我能够珍视和欣赏的东西；反而从那些神祇眷族的思想和言谈中，有时会不可理解的出现异己的东西。”
“我们活的太长了，何衎。”
巨龙喘着粗气道：“作为神祇的思想也会落后，也会被时代所抛弃——可是你不会，我认识的何衎永远有一颗谦卑而仁慈的心，永远把自己当做世界的过客。所以你才会如此痛苦，你才会把一切世间给予你的考核，当成是自身的过错。”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然也会犯错的。”
“你当然是。”
巨龙道：“你是真人，所有人类之中最拥有灵魂光芒的存在。”
“真人......我宁可你不要夸我。”
何衎哭笑不得，他道：“你再怎么吹嘘我也没有第三个人听的到的，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不就是又被女人绑到床上去了么？”
巨龙磨了磨爪子道：“你应当觉得习惯才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习惯，这也能习惯么？”
何衎没好气地道：“当年我就不该帮你从神龛之中解放出来的......就应当照你家族中的意思，让你被送去那应龙的洞穴，与那个你最厌烦的神族结上姻亲才好，这样你也用不着亿万年在此间，没日没夜睡觉，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事情已发生，你想后悔也再后悔不了了。”
巨龙呼呼笑了起来，飓风顷刻间刮满了整片地脉，撼动着昌隆县之下的克拉通一起震动起来。
“这是已你的事情了，也是你的时代了，何衎！就像是我想了千万年，才得出这个结论，像现在这样沉睡就好，不要参与世间的争端，就是我们神祇所能做的最后事情。”
“我的事......”
少年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指节，不知怎么的，眼眶已经热了起来。
“是你的故事。”
巨龙沉声道：“你辛勤了如此久，也早该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我会来经常来看你的。”
“赶紧走，快滚，别打扰我睡觉了，你的女人们就要打起来了还不赶紧管管？”
“......”
其实哪怕作为昔日建立起宗法制度，靠着血源纽带支其人类社会秩序之基础的古老神祇，也终究还是心有芥蒂。
芥蒂何衎的冷落，芥蒂世间万民的冷落。
哪怕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也终究会觉得落寞。
只是不愿意说破而已.....
何衎几乎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这个世间终究还有与他有共同语言，共同过去的的“人”，不幸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遗忘和消亡之上。
......
......
“你你你！”
山月咬牙切齿，她简直气疯了。
这个气息和武箫筱如此近似的女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截然不同。
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无论他人怎么看待，怎么讨论，永远炙热，永远那么光芒耀眼，那红的魅惑，白得扎眼的诱惑，也完全变成了其中的点点注脚。
一同衬托出这个女人的孤高和媚态。
也只有这个女人，才能完美复现出这两个看似矛盾的元素——妩媚而不落俗，冷艳而不做作。
而这些美好的全部。
反而变成了山月眼中极为难以忍受的东西。
“你的样貌，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小姑娘冲到两人之间，一双朝下弯曲，那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也在此刻夸张得瞪大了：“在这一口一个相公的，你到底知不知廉耻，你还有一个女人的模样么？”
夜无缺没有说话。
只是带着笑意。
武箫筱也沉默着，像是因为什么的到来怔住了身形。
只有山月一个人尴尬的杵在原地，左顾右盼，不知道下一刻还能说什么才好。
一个身影已然站在打开的阁楼门前。
——依然是那个单薄身子的少年。
不过因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是平民们最常穿的普通素衣和布制外套，而显得挺拔而修长。
远比那之前老旧的布衣简直要好上太多。
“你......你没事吧。”
武箫筱的话还没说完。
“她说得对。”
少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你说什么......你？”
山月长大了嘴巴。
少年不紧不慢地开口：“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她已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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