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终是清闲了，程筱枫倒是好学生样子穿了借来的校服一头扎向学校的科技馆——报道的两天期间教学楼是不开门的，其实程筱枫本打算要上自习。最终选了科技馆这么个折中的决策。
科技馆门口，程筱枫看到了校方撤下来的光荣榜，这些红榜本是立在校门口新生红榜那里的，应是为了应付开学便藏在了科技馆，想来历届学长学姐的光辉成就对新生学习的牵引动力不是一星半点，估计在新生报道完成后还会把光荣榜放回原位。
想来倒是一定还会是人山人海，程筱枫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睹为快。
两个北大，没有清华，两个香港中文，一溜的哈工大。程筱枫当然也想在光荣榜的第一列留下自己的名字，但脱离了现实的理想终究是抓不住的气球，只得祈求不要飞得太高时，它会飞得更远，到那片触及不到的天空。
未苦先悲的情绪的填满胸口有些喘不上来气，程筱枫重重的呼吸，偶尔泄出几声哀叹来掺杂在远处人来人往的嘈杂里。
“呦，怎么老气横秋成这个样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程筱枫苦笑，明明半个月前还腆着脸皮给人家发啥“想再见你一面”的消息，现在却在心里默默后悔自己在光荣榜前的驻足。
“你报道完了？”林千桔走过来，两只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程筱枫。
“嗯…”程筱枫垂了眼眉，用余光瞥见笑魇如花的面孔，故作冷静地继续端详光荣榜。
“这么认真？”女孩伸出手在程筱枫面前晃了晃，程筱枫没有眨眼，也没有移开视线，继续有模有样的研究。
“你想考哪所大学啊？”女孩也知趣地站定，与程筱枫并肩看光荣榜。
清华？北大？说不想都是假的，还就问问体育馆里报道的那些学生，哪个高一来的新生心底里藏着的不是个清北梦？程筱枫明白，这也是一种三分钟热度，过不了高二就会认清现实，但这种自我欺骗的思维却能很好激发当前的学习动力，所以程筱枫宁愿被自己骗。
“哈工大吧，我也就这水平了”假的，程筱枫只在心里说。
“哦，我想考航空航天呢。”林千桔明显经过了认真的思考，那副神态让程筱枫想起二人初四同桌时，林千桔凝视着数学题像是愣神又确是思考的样子。若是那时的自己，怕不是还压制着内心想伸手过去摸摸女孩头的欲.望，但现在的程筱枫也只会觉得好笑，不止笑曾经的自己，也笑现在的自己，当然还有林千桔。
“那你加油吧！”程筱枫转身就走。
“你不是要去参观科技馆吗？一起啊。”
“你误会了，我来就是要看光荣榜的，回家了，告辞。”程筱枫回头一拱手，一具看不出悲喜猜不透想法的面具严丝合缝套在脸上。
林千桔没再说话，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挽留，赌气一样，一步一步走近科技馆，然后发现科技馆锁了门根本没开。
其实程筱枫早就查看过了，这才忍下心直接回家不参观科技馆。他故意没告诉林千桔，或许是想看她笑话，随即也观察她下一步的动作。
却见她拿出手机，不知与谁通了电话，一边直接坐在科技馆前的台阶上。
程筱枫不再关注，走进报道的人海里。
程筱枫故意躲着林千桔，是厌恶吗？早就不算是了。倒也有几分怨气积压在心上，但这并不是让程筱枫不想理会林千桔的原因。程筱枫再次理智思考起来，得出了一个让自己诧异而胆怯的结论，是愧疚，是恐惧。
程筱枫感觉自己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士兵，是一个畏罪潜逃的事故责任人，是一个大难临头的倒霉蛋在做出垂死挣扎。
他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不能坦诚地和林千桔对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理智到思考出一切不理智举动的理由，却做不到阻止自己这样不理智的行为。脚步依旧踱着，思绪依旧纷飞，褶皱爬上了思考的脑门，然后“砰”地一声撞在校门口的柱子上。
“c”程筱枫甚至骂出声了。
捂着头，想要赶紧离开案发现场，不要让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傻到主动撞柱子的二笔。
却没成想遇到熟人了。
“你看看你，不也跟我一样不长眼睛。”那张面孔好熟悉啊，是哪个来着？嗷，昨天摔地上那个。
话说她咋知道我心里想，她不长眼睛这事的？难道昨天我说出口了？
“不好意思哈”想都别想，直接道歉，划清与别人的界限才是头等重要的。
“为什么要道歉？”陈翊苓问。
是啊，这时候道歉不反而是更让人捉摸不定的举动吗？真是失礼了。
“啊，不好意思。”
造，我咋又道歉了，话说为什么我会把心里想的当成说出口的东西啊。
陈翊苓显然对程筱枫有些无语，随即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在哪个班啊”
“十八。”程筱枫捂了捂撞到的头，倒是没那么痛了。
“哇塞，原来点班的学生都这么傻的吗，直接往柱子上走。”陈翊苓以极其嘲讽的语气说，好像在强烈表达自己的惊讶。
“你也没资格说别人的好吗？”程筱枫回顶一句。
“切”陈翊苓像是很不满，转身就离开。
没走两步，又转过来跟上程筱枫，气呼呼地问。
“为什么不问我是哪个班的啊！”
“因为你傻。我妈不让我跟傻子唠嗑。”程筱枫白眼。
“你妈。”陈翊苓只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听上去好像是在骂人。
不会就是在骂人吧。
“那你是哪个班的？”程筱枫也算给面子。
“你隔壁哦，十七班。”陈翊苓挺起胸脯，一副骄傲的样子。
“哦，那你好棒棒哦。”程筱枫继续冷漠。
“总之，你是我上高中以来搭话的第一个人，以后常联系咯，反正教室挨着。”陈翊苓伸出手来，白嫩的皮肤在上午的阳光里更细腻光滑，摸上去一定很柔软。
“嗯呢”程筱枫没有伸手，只向陈翊苓微微晚了腰，算是半个鞠躬吧。
有些尴尬，陈翊苓也只好收起手来。
“你有女朋友？”陈翊苓问。
“太抬举我了”
“我想也是，就你这说话的语气，能找到女朋友就怪了。”
“上了高中就要好好学习，哪能一直想着什么男男女女的事”
“也就是说，你因为上高中，刚和你女朋友分手？”
程筱枫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但事情的结果看起来确实如此。沉思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默认。
“咦～你好可怕”陈翊苓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样子看向程筱枫。
“才没有那种事”程筱枫这才为自己辩解。
“那就好哦，重新来。”
“重新……什么？”程筱枫疑惑。
“握手啊！我这可是与新同学见面的基本礼节。”陈翊苓再次伸出手来。
程筱枫也不便再推辞，只凭掌心感受那软软的手感和有些微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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