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睫毛颤动,一双晶莹美目睁开,从睡眠中苏醒的美人看到了临时居所的天花板。
帝雅似乎是被某种剧烈的响动和不安的预感所惊醒,幸好她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无论是魔力还是体力都异常充沛,正是苏醒的好时机。
天空依旧一片漆黑,难以判断时间,帝雅不得不走出临时居所查看情况。
不太能清晰地想起气象魔法完成到失去意识之间发生的事,隐约记得有跟什么敌人战斗过,还跟霍兰斯特说过什么,大概又麻烦他将自己送回安全处了。
除了模糊的记忆,帝雅还有一些切实的感悟,她能记起自己似乎是尽情地释放了一番,以往只能在梦里使用的魔法,她终于在现实中用了出来,这让她对于风魔法的理解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内心有很多想法想要迫不及待地实践看看。
临时居所的外面不远处就是第二防线的后方,负责医疗和后勤的冒险者在这里忙活着,有很多伤者在这里接受治疗和休息。不过不知为何,其中有不少人都在眺望着城墙的方向,面上满是担忧。
帝雅的妙目流盼,稍一环顾,便找到了可以询问状况的人。
“莱曼莉。”帝雅轻声呼喊。
“帝雅姐!”莱曼莉本来也在看着城墙的方向,听到帝雅的呼喊立马小跑了过来。
“你怎么这就醒了?身体没事了吗?”莱曼莉关切问道。
“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半天了。”
“那我已经歇的足够了。”
“可是魔力耗尽通常不是要睡个一天一夜才能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程度吗?”
帝雅不知道该怎么向莱曼莉解释,她不是因为魔力耗尽而失去意识,而是完全相反的原因。
不如说,帝雅的魔力量之庞大,使得她从来都没有过魔力耗尽的情况,只有之前魔眼觉醒导致的魔力消失症状很像魔力耗尽,但也是很快就恢复了,毕竟不是真的魔力耗尽。
“先别说我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嗯,几分钟前从城墙外边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整个天都亮了一阵,还有强烈的震动传来,现在城墙上那边有点慌乱的样子,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又有暴走潮吗?”帝雅嘴上猜测着,内心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只是普通的暴走潮,是没有必要慌乱的,也不应该慌乱。
在这里乱猜也没有意义,帝雅打算前往城墙上方看个究竟,却在准备和莱曼莉告别的时候,听到了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就是数位伤者被用担架搬运了过来。
身为医疗人员的莱曼莉赶忙走上去帮忙,却在一众伤者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骗人的吧…梵纳尔…”
莱曼莉捂住嘴,差点忘记了呼吸。
梵纳尔躺在一个担架上,伤势惨重。左腕之上有一个极为骇人的伤口,伤口大到左小臂近乎断裂的程度,只余最后一点肌肉连接,本应佩戴在左腕上的魔导具戴厄尔之腕也严重损坏,看不出原貌了。他身着的全身甲被划开了巨大的口子,左肩和右肋上各有一处恐怖的撕裂伤,这两个伤口从伤口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同一个攻击所致,似乎是拼尽全力,在付出了左腕和戴厄尔之腕被一同毁坏的代价之后才勉强做到了避免心脏部位受到直接伤害。
“莱曼莉,快救救梵纳尔!”跟梵纳尔一同的弗里沃满脸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此刻他全然不顾狼狈的模样,焦急地央求着莱曼莉。
无需弗里沃多说,莱曼莉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心爱之人,可是近距离看到梵纳尔的状况,她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即使护住了心脏,梵纳尔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表面的伤在被搬运到这里之前就已经靠魔药紧急处理过,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程度,最糟糕的状况其实是内伤。只靠肉眼观察,没法看出具体的伤势,但是通过梵纳尔逐渐微弱的气息也能得知情势之严峻。
莱曼莉拼命压下心中的悲伤和不安,恐惧和慌乱,手中的短杖微微颤抖着朝向梵纳尔触目惊心的伤口,口中念出已念过无数次的【治愈】的咒文,一遍又一遍地,灌注着魔力。
梵纳尔的伤口在缓缓愈合,衰弱的呼吸却没有恢复。
帝雅看着梵纳尔的惨状和莱曼莉的隐忍,内心浮现出一丝陌生的情绪。这情绪令她感到双耳嗡鸣,内心难以平静。
留在这里,帝雅帮不上什么忙,即使想要去安慰莱曼莉,对现在的她也只是打扰而已。
避开忙碌的人群,帝雅朝城墙走去,虽然觉得对莱曼莉不辞而别有些失礼,但现在谁都顾不上那些了。
走过一处拐角,帝雅停下了脚步。
“榭乐儿?”
拐角处坐着一个人,模样狼狈至极,一直扎成马尾的中长发被烧焦了一部分,披散开来,蓬乱不堪,满身的血迹似乎连身着的皮甲都被浸透了,呈现出更深的颜色。
榭乐儿这副模样,帝雅差点没有认出她。
“帝雅……”榭乐儿抬头看向帝雅,说话带着哭腔和绝望。
“到底……发生什么了?”
“呜…呜哇啊啊啊……老爹……”
帝雅蹲下来靠近榭乐儿,尝试着用手轻抚她的肩膀来平复她的心情,没想到榭乐儿直接靠在帝雅的肩上大哭起来。
“老爹…马图尔先生吗?”
哭了一会,榭乐儿离开帝雅的肩膀,低头看向手中,帝雅也看过去,发现她的手里攥着一枚碎裂的铜制冒险者之证,正是马图尔的。
“难道……”
“外城墙那里…发生了爆炸,我们当时离外城墙太近了,老爹为了…让我脱离爆炸范围,用尽全力…把我推了出去,但是他却…呜…呜呜……”
“榭乐儿……”
“那个蠢老爹,本来的话,他也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他除了我,还救了其他的人,搞得他自己反而……”
帝雅一瞬间觉得有些不真实,有点不愿意相信,她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个和她搭话,亲切关照后辈的那个前辈冒险者,马图尔就这么牺牲了。明明前世见惯了无数的人死亡,现在才知道原来死者跟自己有关时,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无数的面孔浮现在帝雅的面前,那些面孔,是面对自身与身边人的死亡时所展现的神情。想想莱曼莉,再看看榭乐儿,帝雅觉得自己终于能够稍微理解那些神情了。
身为杀手的前世,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件专门用来杀人的武器,一件无情的工具。阎一直不觉得自己应该背负那些目标的死,就像问罪问的是行凶者而不是凶器。帝雅清楚这不过是诡辩,一直都清楚,只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重量。她并非游走在徐徐微风之中,而是漫步于泥泞沼泽之上。
原来,我曾经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帝雅沉默片刻,收起了心绪,比起惭悔前世的罪孽,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安慰了一会榭乐儿,便打算起身离去,前往第二防线的位置,却被榭乐儿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里?”
“我需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你不要去,那里…城墙外,有一只怪物。”
“怪物?”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大概是某种魔兽吧,但是那魔兽强大的可怕,我从没见过那种…绝望的,人类永远不可企及的力量。那么多的人,几乎都是瞬间就死去了,就像小虫一样被碾死了。我也是因为那只怪物,而没有机会带回老爹的…遗体,只来得及拿走他的冒险者之证。”
榭乐儿完全陷入了惊惶,难以冷静,双手抱着头,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
帝雅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榭乐儿,她刚失去了父亲,想必除了默默陪伴没有别的方法能让她平静下来。就在帝雅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的时候,一阵清新的茶香飘了过来。
有人走近,递了一杯热茶给榭乐儿。榭乐儿闻着茶水散发的香气,居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双手接过茶杯,也没有喝,就只是静静地闻着,看着。
“帝雅茉缇丝小姐,好久不见。”
“英维克先生…”
来者正是前不久共同组队过的英维克,在那次短暂的组队过程中,帝雅对他的经验和学识产生了兴趣,可惜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碰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需要热茶吗?”英维克右手拿着装满茶水的壶,左手拿出一个茶杯,面向帝雅问道。
“谢谢,我就不用了…”
“我在这壶茶里添加了名为乐拂果的果干,对于安定心神有很大的帮助。”英维克微笑着,一边收起茶杯,一边向帝雅解释。
“……”帝雅看着很快安静下来的榭乐儿,觉得这安定心神的效果也太有效了一点。
“不用担心,安抚照顾这些伤员是我们的工作,帝雅茉缇丝小姐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吧?”
“…我知道了,麻烦你照顾好她,英维克先生。”帝雅明白英维克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才会过来帮忙安抚榭乐儿。
“那当然。”
帝雅感激地向英维克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向着城墙走去。她其实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英维克,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榭乐儿握着茶杯,看着帝雅的背影,想要继续阻拦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帝雅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所畏惧,坚决果断。榭乐儿想不到有什么话语能够阻拦那样的身影,反倒是想起了马图尔将她推离爆炸范围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丫头,不要回头。”
*****
莱曼莉不计成本毫不间断地释放【治愈】,配合着魔药的帮助,令梵纳尔身体表面的伤已基本愈合,部分严重的外伤因为施救的太急愈合的不太好,留下了很明显的伤疤,不过这些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梵纳尔的气息,依然没有恢复,反而更加衰弱了,无论莱曼莉如何使用【治愈】,状况都得不到好转。
多数冒险者受到的伤都是外伤,依靠【治愈】都是可以得到疗愈的,偶尔有中毒的情况,配合药物也能治疗个七七八八。然而,【治愈】终究不是万能,身体表面无法观测到的严重内伤,对于需要肉眼观察来针对治疗的【治愈】来说相当难办;亦或许是因为救治的时机太迟导致器官的机能已经开始下降,即使治好了伤口也难以康复。
梵纳尔的情况有可能,二者皆是。
即是说,【治愈】已经没用了。
弗里沃在一旁看着莱曼莉一言不发,只顾着不停地咏唱咒文,再看梵纳尔,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向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他也不禁露出有悲难言的神情。
“莱曼莉,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白白浪费魔力了。”
“……”
“梵纳尔……已经不在了。”
“……”
“很抱歉,莱曼莉,我很抱歉。”
莱曼莉一直没有理睬弗里沃的话语,依然在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得释放着【治愈】。不知从几时开始,莱曼莉已经不需要咏唱咒文,直接念出键言就可以释放出【治愈】。
看着这样的莱曼莉,弗里沃低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随后站起身来。
“我去喊米勒他们过来见梵纳尔最后一面。”
弗里沃离开了,莱曼莉没有在意,除了梵纳尔安眠的面容,她现在什么都感知不到。
莱曼莉终于停止了继续释放【治愈】,她凑近到梵纳尔跟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梵纳尔?玩笑就开到这里好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呢。”
“不是说好了,等这次事情结束,你有话要跟我说的吗?”
“所以,你醒醒好不好?醒醒…”
“求你了……”
两颗泪珠滴落在梵纳尔毫无回应的面容上,莱曼莉再也无法逞强下去,伏在心爱之人的肩膀上,痛哭着,乞求着,挣扎着。
梵纳尔不是唯一牺牲的冒险者,悲伤的人亦不在少数,莱曼莉的悲恸淹没在所有人的伤痛之中,反而令她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孤独。
“...师父,我该怎么做...我学了那么久的【治愈】,却连我爱的人都无法拯救...”
莱曼莉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着,右手紧紧地攥着梵纳尔的衣服。
突然,莱曼莉从梵纳尔的衣服中摸到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莱曼莉摸索着,拿出来一看,是一枚耳环。
弗里沃正巧在这时归来,带着难以相信梵纳尔遭遇不测的小队同伴,看到莱曼莉发现了那枚耳环,心里更加难受了。
“莱曼莉,那枚耳环,梵纳尔是打算用来向你求婚的。他有跟我说过,他想要在你这里寻得一个归宿。”弗里沃向莱曼莉解释道,他觉得有必要告诉莱曼莉,梵纳尔最后的愿望。
“......”
梵纳尔小队中的其他队员也沉浸在失去同伴好友的悲伤中,但他们知道,没有人的悲伤能比得过莱曼莉。莱曼莉加入小队这段时间,她和梵纳尔之间的感情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莱曼莉...”
蕾伊走上前,想要安慰莱曼莉,可惜性格狂野的她,并不擅长安慰人。不过凑近才听到,莱曼莉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仔细一听,是法术的咒文。
“莱曼莉,你振作一点,梵纳尔他已经...【治愈】已经没有用了。”蕾伊劝阻道。
“不,等等,这是...”一旁的米勒却注意到,莱曼莉口中的咒文与她平时所咏唱的,并不相同。
莱曼莉举起手中法杖,咒文咏唱完毕。
“我不会放弃的,我跟梵纳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没有真正开始,怎么能就在这里结束...我绝不认同这样的命运。”
“足够了什么的,不在了什么的,白白浪费什么的,振作什么的,没有用什么的!”
“别小看我啊,恋爱中的少女...可是无敌的!”
这是莱曼莉曾对帝雅放出的豪言。
“【复生】!”
一道强烈的白光亮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挡住了眼睛。
没过多久,白光消失,众人查看情况,他们发现莱曼莉因魔力耗尽而晕倒在梵纳尔的身边。
而梵纳尔,再度拥有了呼吸。
*****
内城墙上,普莱西斯正在观察着第二防线的战场,指挥着人们阻击敌人,掩护尚未撤退的冒险者向城内撤离。
敌人其实只有一头魔兽,而城墙上有大量的人员和城防兵器,地面上还有大量的壕沟、屏障以及陷阱,这本不应该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然而现实是,他们的阻击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拖慢了魔兽脚步的只有一个人。
深感丢人和无奈的普莱西斯听到两声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帝雅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你...从哪上来的?”普莱西斯问道。
“那不重要,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城墙上的人全都在专心迎敌,没有人看到帝雅的出现,但是城墙下是有几个人看到了帝雅的行动的,此刻全都在张大着嘴巴。
正常来说登上城墙,要从城墙后方的小门进入城墙内部,再走城墙内部的长梯上去。帝雅为了节约时间,在城墙脚那里对自己使用了【风缠】,之后数次脚尖轻点,便直接踩着城墙登上去了。
没等普莱西斯回答帝雅的问题,帝雅已经走上前查看第二防线的情况了,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身影。
不,确切的说,那个身影才是噩梦的根源,并非是它自噩梦中踏出,而是噩梦源自于它。
“贝希摩斯...”帝雅压抑内心莫名扬起的冲动,轻声低语着。
帝雅曾无数次在雷恩的噩梦中见过那个身影,但因为是梦境所以比较模糊,而且还有雷恩的主观印象影响,帝雅并不算真的见过贝希摩斯。
然而实际见到贝希摩斯,帝雅心里想不到别的答案,立刻便能辨认出它的身份,它的模样比梦境之中清晰得多,加上来自帝王级魔兽的强烈气质和恐怖威压,那份真实感仿佛能撕裂人的眼球。
“你居然知道它么...对了,你的师父...”普莱西斯想起了帝雅的师承,意识到她认识贝希摩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是谁在跟它战斗...霍兰?”
帝雅极力眺望,从那宽厚的身形和个人色彩强烈的战斗风格中辨认出,正在奋战拖慢贝希摩斯行进步伐的正是霍兰斯特。
霍兰斯特又一次不惜任何代价地一口气使用了四个高等级武技,想以此来获得可以与贝希摩斯抗衡的实力。遗憾的是,即使是这种状态的霍兰斯特,依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威胁到贝希摩斯。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防御,在贝希摩斯的面前全都是笑话,而贝希摩斯在与他的战斗中连魔法都没有使用。
霍兰斯特察觉到,并不是他拖慢了贝希摩斯的脚步,他只是引起了贝希摩斯的兴趣,令其主动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不知道它何时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也许那就是丧命之时,霍兰斯特只能拼尽全力,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将贝希摩斯引到离撤退路线较远的地方,保证其他人能安全撤离。
“我得去帮他。”帝雅说完就打算直接跳下城墙。
“不行,帝雅茉缇丝,你可别本末倒置了,霍兰斯特在那里奋战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留在城墙内。”
由于先前贝希摩斯的暴行,以及外城墙的爆炸,第一防线几乎全灭,只有少数几个幸存者。还有在第二防线的战场上工作的冒险者,他们也大多遭到了贝希摩斯的袭击,如果不是霍兰斯特帮助,可能他们也难逃全灭的下场。
未能撤退的冒险者当中有很多受了重伤难以行动的,还有被外城墙的碎片掩埋无法动弹的,即使已经派出搜救队前去帮助,撤退工作依然非常艰难。普莱西斯确认护城结界随时都能启动,内心做好了紧急时刻放弃那些伤者的觉悟。因为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留在内城墙外的冒险者并不多,但是要放弃拯救他们依然不是一件容易决定的事。
听到普莱西斯的说法,帝雅点了点头。普莱西斯本来还打算多说几句,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听进去了,还以为她肯定会不顾劝阻跑下去帮助霍兰斯特,正准备说点什么,结果一个眨眼的功夫帝雅就不见了,只有一句话留在耳边。
“那我去帮助那些没能撤退的人。”
“……果然还是没能拦住她。”普莱西斯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欣慰的表情。
霍兰斯特与贝希摩斯的战斗难以描述,二者的行动皆是寻常肉眼难以看清的程度,不光是速度的原因,也是因为动作极为激烈复杂,简直是动的极致。拼尽全力地去躲避,拼尽全力地去挥动武器,面对贝希摩斯这样的恶兽,以静制动并不是好点子,大开大合的动作反而更能保证一丝生存的空间。
与霍兰斯特那边相比,普莱西斯派出的搜救队这边则堪称静的极致了。不远处那夸张震撼的打斗声,压得搜救队员们无法呼吸,他们必须压低一切声音确保自己不会吸引到贝希摩斯的注意,同时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想办法救出被压在废墟下的冒险者们。
拉贝尔和菲莉亚、佩拉两人汇合,也加入了搜救队,这是他们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在任务中再次聚首。
拉贝尔和菲莉亚不停地清理着碎石,为了能清出一条可以救人的道路。一根钢筋横在面前,拉贝尔用力数次都无法将其拉出,于是看向一旁的佩拉,用眼神示意她来帮忙。
佩拉走上去,也不需要吟唱咒文,直接喊出键言【莲火】,一团凝聚的火球出现在她的法杖前端,很快便将钢筋熔断,拉贝尔得以继续移开碎石,忙的满头是汗。
佩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拉贝尔,拉贝尔却全然没有在意。
当初拉贝尔是为了救菲莉亚和佩拉才受的重伤,所以两人一直很感激拉贝尔,也经常有去探望他。现在看到他以伤病未愈之躯勉强自己,担忧也是正常的。
“拉贝尔,要不要休息一下?”佩拉小声问道。
“用不着,我...唔...”
拉贝尔突然捂着胸坐下了,佩拉吓得差点叫出来。
“怎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拉贝尔一时说不出话,强烈的胸闷令他喘不过气,耳边全是剧烈的心跳声。
“小心!”一旁的菲莉亚突然喊道。
佩拉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根断裂的木梁,拉贝尔将其移动到一半就坐下了,导致其拖动了上方的碎石,有几块碎石缓缓滑落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佩拉的头。
“唔呃...”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的佩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去挡,结果等了半天,什么流血事件也没有发生。睁开眼发现那几块碎石居然悬在她的头顶上,仔细一瞧竟是有数团小旋风托住了碎石。
“需要帮忙吗?”
帝雅柔美动听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帝雅?”
“还好吗,佩拉?”帝雅摇了摇右手,将悬在佩拉头顶上的那几块碎石移到了一旁。
佩拉哪能看不出刚才那些小旋风是帝雅的杰作,只是这一手操作实在无比惊人,被誉为几个世纪难遇的魔法师天才的佩拉自问都无法实现,哪怕是用她最为擅长的火魔法。别说实现了,佩拉连理解都做不到。
那些小旋风,被操控得就像帝雅的手一样,精确无比,而且能同时进行复数的操作,互不干扰。想象一下,一直是两只手的人类,突然又长出来好几只手,就算这些手有着正常的机能,但是习惯了两只手做事的思维逻辑的人类真能够做到正常使用么?
人总说一心二用甚至一心多用,实际上人的大脑一次只能做或者思考一件事情。如果同时做两件事,要不然其中一件会完全分神做不好,要不然两件都做不好,这也是魔法的双重咏唱以及多重咏唱难以做到的原因。
除非,其中一件事情对于那个人来说,是做过无数次,熟练得不能再熟练,无需思考也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若是魔法那应该是灵魂记忆。
难道,对于帝雅来说,风魔法就是这样的事情吗?佩拉不禁如此想着。
帝雅走近佩拉他们,跟佩拉和菲莉亚打了招呼,随后看到了坐在地上喘息脸色惨白的拉贝尔,很快看出那不是疲惫导致的。
拉贝尔的伤病,帝雅根据霍兰斯特的说法能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前世的世界,他的病症依靠手术应该是可以治好的,可是这个世界因为有魔法的存在,大部分伤病靠魔法或魔药都能治好,导致医疗手术方面的技术几乎没有过发展,恐怕在凡人族中找不到能为拉贝尔执行那种手术的医师。
也许,不能使用魔法的矮人族可以?
还没等帝雅问候一声,拉贝尔已经强行站起了身,喘了两口气就想要继续清理碎石。看样子他原本是不打算理睬帝雅的,不过顿了几秒还是转过身来问道。
“你来帮忙的吗?”
“嗯。”帝雅微笑着应道。拉贝尔是少有的对帝雅态度不太好的人,这反而让帝雅在与他交流时更加自在。
“那就快点帮忙把这些碎石都清开,下面还有人被困着。”
“乐意效劳。”
拉贝尔听到回答后不再说话,转头打算继续干活,却发现面前的碎石堆中,有一些砂砾浮到了空中。没过多久,连那些沉重的碎石,也缓缓浮起。
不止拉贝尔面前的碎石,周围所有的碎石,全都飘至半空,令人错觉是否此地失去了重力。但如果是失去重力,应该是所有的物体包括人也一起浮上空中,而不是只有碎石如此才对。
“...风魔法?”佩拉最先看了出来,其他人也很快理解到,这番景象又是帝雅的杰作,而且比刚才的难度还要高的多,毕竟这些碎石更重,更多,需要出的力和技巧也就更多。
为了能快速清开碎石,帝雅同时用上了两只手和隐藏在刘海后的魔眼,这样她就能一口气操作数十团旋风。
无色的旋风托起碎石到一定高度后,开始一个个地向外移动,轻轻放置到远处。很快,一直困扰着众人的碎石堆便被帝雅清理干净。
搜救队的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帝雅,嘴巴半张,不知道说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帝雅散去旋风,率先朝着伤者走去。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开始上去进行紧急治疗,然后准备担架搬运伤者。
“还有其他人需要帮助吗?”
看到所有被困人员都得到了救助,帝雅看向菲莉亚问道。
“据我所知,应该都救走了。帝雅,谢谢你,你真的帮了大忙。”菲莉亚回答道,内心不禁又想起刚才那惊人的一幕。
“是啊,帝雅,你太厉害了,刚才那手操作我如果跟贤者学院那帮大爷大妈说的话,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在说梦话,然后拿法杖敲我的头了。”佩拉也在一旁佩服道。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了,已经没有需要营救的人了,我们也赶紧回到城墙内吧。”菲莉亚催促着。
“不,还有一个人需要帮忙。”帝雅看向第二防线战场中央的位置。
“副团长...”菲莉亚很快意识到她在说谁。
“你们先走吧,我得去帮助霍兰,他一个人面对贝希摩斯,没有转身离去的余裕。”
“贝希摩斯?!你说那是贝希摩斯?不对,等等,你认真的吗?如果那是贝希摩斯,你还是要去吗?那可是帝王级魔兽。”佩拉吃惊道。
“当然要去!不然看着那家伙死吗?帝雅茉缇丝,我跟你一起去。”出乎意料的是拉贝尔回应了佩拉,听到那头魔兽原来是贝希摩斯,拉贝尔反而来了精神。
“拉贝尔先生,你的身体...”
“这不用你操心,相信我,我对我的身体状况心理有数。”拉贝尔打断了帝雅的询问,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好吧,那这个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帝雅招了招手,一团风缠到了拉贝尔身上,是魔法【风缠】,现在的她使用风魔法连键言都不需要了。
“帝雅,你是狱乌里斯大神的女儿吗?”佩拉已经有些麻木地问道。
“嗯?”
“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拉贝尔扭了扭身体,【风缠】令他的身体无比轻盈,他感觉自己又能发挥出以往的疾速了,搞不好还能更胜一筹,正有些跃跃欲试。
“你们小心点。”菲莉亚知道没办法劝住他们了,只能这么说道。其实她也想要去帮霍兰斯特,但也有护送搜救队的任务需要她去做。
拉贝尔没有多说,转身就跑没了影。帝雅朝菲莉亚点了点头,也朝着霍兰斯特的位置跑去。
敌人是贝希摩斯,是帝雅知道的最为强大的生物,是她最为渴望的强敌。她没有轻视贝希摩斯,相反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考虑到了实力远远不敌而败北的可能性,并做好了很多后手准备。
想也知道,那可是连赛奥斯级冒险者,甚至贤者之王都无法敌过的存在,谁敢有那个自信能在其爪下讨到便宜?
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帝雅在心中思考着。
是因为每一次跨越危险,都能踏足更加高远辽阔的领域,这样的理由吗?如果跨越不过去,那说明自己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了,难道是这种偏激的想法吗?
还是说,是因为这样才是冒险,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对于挑战的渴望促使自己奔向那头危险的凶兽。越是这种时刻,越能感觉到何为活着?
帝雅从这些想法和理由中察觉到了一丝违和,虽然现在的她确实热血沸腾,但她总觉得,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推动着自己。
那种情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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