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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2-89

帝王级魔兽贝希摩斯,一个令人感觉到不真实的名字,它的出现更是叫人怀疑自己身处臆梦之中。

皮恩再三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却又一再被强烈的虚幻感冲击着眼球。

毕竟,名为贝希摩斯的魔兽可是连传说都能够抹杀的存在,是帕克斯城的梦魇,是佩里库罗之森中所有恐怖的王,而那样的魔王现在居然走出了森林,来到了帕克斯城的城墙之下。

那看一眼便会浑身战栗说不出话的凶恶身姿,此刻却如同踱步的大猫,缓慢且悠哉地朝着帕克斯城的城门方向前进着,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一般,还有闲情逸致去与遇到的冒险者们玩耍。

那两位钢狮团成员的牺牲就是贝希摩斯玩耍的结果。

皮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斥候遭遇了贝希摩斯,可能是被瞬间团灭了,也可能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靠近才导致无法逃离。其中一位没有当场死亡,在生命的最后向皮恩发出了警告。然而或许是因为肢体不全,亦或是极为严重的感官紊乱,这位幸存者只能在看不清魔导通讯器的输入界面的情况下发出讯息,因此才无法正确地输入。

皮恩连忙朝着天空发射了警示用的信号弹,警示的等级为最高。

城墙下方的霍兰斯特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所有人!立刻朝城内撤退!”

霍兰斯特以特殊的技巧发声,雄浑之音清晰地传至第一防线所有人的耳朵里。

贝希摩斯似乎有着某种能力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了感知力惊人的霍兰斯特和拉贝尔,以及解读出警告内容的皮恩以外,其他人全都没有注意到贝希摩斯的出现。大多数人没能理解发生什么,只能在带着一丝不解的情况下遵守副团长的命令。

所有人撤离的景象似乎刺激到了贝希摩斯,它也开始加快脚步,与撤退的冒险者们玩起了追逐游戏,很多人直到这时才终于注意到了贝希摩斯的存在。

“那是...什么啊?”

贝希摩斯的追逐并无目的,像是只追求一个热闹的气氛一样,没有真的抓住谁,却也让巨大的、本能的恐惧在众冒险者的心中如黑墨般化开,并迅速浸染了整个意识,像是兔子遇到了老虎一样。没有多少人能唤回战斗的勇气,撤离变成了逃跑。

贝希摩斯开心地看着众人的逃跑。

“啊...啊啊啊...”

一位黑色短发的女性弓箭手看到那庞然大物似欢快的野猫一般从面前跑过,一股令人极为不适的不真切感涌上她的心头,令她突然迈不动腿,呆立原地。就算因为恐惧而本能地想要大喊,出口却是不成声的低吟。

贝希摩斯嗅到了她的恐惧,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随后缓缓朝她迈步而来。

“喂!你在干嘛?还不快跑?”

黑发弓箭手的同伴,一位红发青年见她没有跟上,连忙回身拉住她的手,正准备继续逃跑却发现面前是一片能够完全遮蔽视野的深灰色。

“怎么...可能?”

刚刚贝希摩斯还在慢悠悠地走动,怎么一个回头的功夫它就跑到了眼前。

终究是冒险者,面对危险总有对抗的觉悟。虽然红发青年看得出来眼前的魔兽绝不是他能对抗的存在,但至少,能拖住这魔兽一段时间,让同伴有机会逃走。这样,也能算是个英雄了。

反正是死,不如死的帅气点。

“哈啊啊啊啊......”红发青年鼓足勇气高喊出声,试图吸引魔兽的注意,同时将手摸向背后的长剑。

勇气的高呼戛然而止,红发的剑士内心满是疑惑,因为他没能摸到自己的武器。

“我的剑呢?”

试图转头看向身后,没想到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侧身倒在地面上的红发青年,看着泥土的地面,一抹黑红色从眼前的位置向远处蔓延。他感觉视野有些不对劲,身体朝右侧倒下,左眼却离地面特别近的感觉。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已经没了。

难怪摸不到武器,我的剑就挂在右肩的位置啊,话说在那之前,右手也没了。

红发青年做出了最后一个感想,意识便坠入一片虚无之中。

他死了,尸体只留下左半边,黑红色的血液在周围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身体正中间的切割极为平整,使截面能稳稳当当地置于地面,而消失的右半边身体不知去向。

红发青年的左手还拉着他的同伴,他一倒下,黑发的弓箭手也跟着跪倒,同伴的惨死令她回复了一点神智,可僵硬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只能感受着魔兽的注视,沐浴在成倍增长的恐惧之中。

贝希摩斯盯着黑发的弓箭手,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不过等了很久也没有发生什么。

就在贝希摩斯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黑发的弓箭手消失在了原地。

以敏捷见长的拉贝尔使用了武技【骏足】来强化自己的速度,获得了常人的肉眼难以跟上的移动速度。拉贝尔虽然为人有些莽撞,但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之辈,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无法支撑负担太大的战斗,所以他的目的只有救人。奔向目标、将人扛起、迅速逃离,中间没有一丝减速,行动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功夫来体现绅士风度,不如说本来拉贝尔就不屑于去当什么绅士,粗鲁地将黑发的弓箭手扛在肩上朝着城墙的方向逃跑,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倒也没有减慢多少他的速度,依然能以即使在冒险者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的迅捷奔跑。

然而这份迅捷,今天又遭到了挑战。

贝希摩斯瞬间便堵在了拉贝尔的面前。

拉贝尔连忙刹住脚步,一只手捂住胸口,心脏的狂跳在对他发出警告,不光是身体的负担加重导致,也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面前魔兽的巨大威胁。贝希摩斯特意跑到他前方来彰显自己的疾速,要是它直接从背后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贝希摩斯的嘴角上扬,它居然朝着拉贝尔露出了笑容。

那真的是笑容吗?动物和魔兽不像人类,它们应该是不会笑的,就算是表达喜悦也是用别的方式。大多数时候人们误以为它们会笑,都只是喷嚏或是其它行为导致的咧嘴罢了。

然而挂在贝希摩斯脸上的笑容,不太像魔兽的咧嘴,反而颇有些人味。

拉贝尔来不及多想,贝希摩斯已经做出了攻击:它挥动了爪子。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挥爪动作,令拉贝尔感受到了打击,因为贝希摩斯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就算是没有受伤的他,在准备万全的状态下,也很难躲开这一击,更别提他现在伤病未愈的状态还扛着个人了。

拉贝尔勉强闪开第一击,贝希摩斯的爪子已经掉转方向杀了回来,这第二击怎么也闪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宽厚的身影挡在了拉贝尔面前。

霍兰斯特及时赶到,早早地将诡兵器切换为盾枪形态,用盾拦在贝希摩斯的攻击前。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震得霍兰斯特错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被强行分离了一般,好似整只砮梼兽压在了他的盾牌上一样,如果强行挡下,下场只有跟盾牌一起四分五裂。

为了尽可能的消除这一击的力道,霍兰斯特只能选择被击飞,连带着身后的拉贝尔和他扛着的黑发弓箭手一起。

三人顿时化作流星,飞向远方。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贝希摩斯这一击的力道至少将三人击飞千米有余,甚至直接栽进了佩里库罗之森中。

霍兰斯特短暂地陷入了昏迷之中,剧烈的危机感将他强行唤醒,他的视野还在极速后退中,眼看着就要摔到森林的地面之中,亦或是撞在某棵树上。

通常来说,飞越千米距离后再摔落地面,这是人类决计无法生还下来的情况,所以霍兰斯特不得不暂时让自己进入到超越一般人类的领域。

“【以躯为城】!

【明镜止水】!”

一口气发动了两个高等级武技,获得了极高的防御力和反应速度,在落地冲撞的前一瞬间扭转身体,将身后的两人拉入怀中,以自己的身躯和盾牌将他们保护在中间,像一扇贝壳一样。

霍兰斯特就这样护着两个人,一连撞断了六根大树才终于落了地,之后因为惯性仍然在地面上滑行滚动了数十米。这一过程中,霍兰斯特没能坚持住,盾牌脱手,三个人分散开来滚向三个方向。

霍兰斯特滚的比较远,最后后脑撞在一根大树上才算结束。有着秘银全身甲和【以躯为城】带来的高防御力,他依然受了一身的外伤,内伤也很严重,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意识模糊了好一阵子,霍兰斯特取回清醒,想要拿出一瓶药水恢复一下,发现包里的药水瓶被全部震碎。

“...太夸张了吧,那个怪物。”

扶着身后的树艰难起身,霍兰斯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发现秘银甲有些破损,但还可以用。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同伴的位置,过程中将盾牌找回,看到盾牌上赫然有三道不浅的爪印。

霍兰斯特的诡兵器是地精铁匠精心选材打造的,极为坚韧可靠,这盾牌是更是其中最为硬实的部分。霍兰斯特用了这么多年,上面虽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划痕,这么严重的损伤还是第一次,而且这爪痕比刀痕还要笔直,不像是一只爪子的痕迹,倒像是三道光的轨道。

没过多久,霍兰斯特找到了拉贝尔。拉贝尔就算有霍兰斯特的保护也受了不少伤,陷入了昏迷,好在霍兰斯特接近的那一刻他便醒了过来,看起来问题不算严重。

黑发的弓箭手也落在附近,两人一眼就能看到,霍兰斯特确认拉贝尔清醒过来且没有严重的伤后连忙冲过去查看。

与身体素质极高并且穿着秘银甲的霍兰斯特和拉贝尔不同,黑发的弓箭手状况很不妙。她不是钢狮团成员,没有秘银甲的保护,那强烈的冲击令她全身多处骨折,而且她还在一直咳血,看来连内脏也受到了伤害。

拉贝尔取回行动能力后也赶了过来,但两人看着不停咳血的黑发弓箭手,没有丝毫办法,不如说,即使是最高超的治愈魔法使用者,面对这般重伤也难有作为。他们不敢挪动她,怕造成二次伤害,可是光这么看着也不会有丝毫帮助。

黑发弓箭手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看着霍兰斯特和拉贝尔,嘴里满是鲜血说不出话,眼里则饱含着哀求,与对死亡的恐惧。

救救我。

那双眼睛里没有别的话语,只有这显而易见的愿望。

拉贝尔想要将黑发弓箭手扶起,至少能让她不被满嘴的鲜血呛死,一碰她的肩膀却感受到了碎沙石般的手感。锁骨断裂和肩胛骨的碎裂,拉贝尔怎么接触都会导致碎骨的位移,实在没有办法扶她起来,她的身体现在就像一袋装着散沙的破布袋一样,里面已经算不上是一个整体了。

手足无措的两人,只能陪在濒死的同伴身边,看着她眼里的求生意志逐渐失去光彩,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任何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残酷和多余。

在她喉中绽放的鲜红之花,慢慢地停止了盛开。

霍兰斯特和拉贝尔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着。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同伴的牺牲,冒险者的死亡并不是少数事件,然而这种事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默哀了数分钟,霍兰斯特站起了身,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帕克斯城在那头魔兽的利爪威胁之下更需要他的力量。

“拉贝尔,你把她安置好,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猜你大概不会答应,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安全,我不是在命令你,而是在请求你。”霍兰斯特犹豫之后,对拉贝尔说道。

“因为你在乎我吗?”

拉贝尔从黑发弓箭手的胸前取下她的冒险者之证,看着上面的名字,紧握手中。

“......是的,我担心着你,我希望我战斗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忌你的安全。”

“那你觉得我就不担心你吗?不担心团里的同伴,还有城里的人们?”

“我没有这么说。”

“看看她,你觉得我能无动于衷,一脸事不关己地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

“之前你说的对,是我脑子没转过来,没能想明白。人如果没有牵挂,我到底是为何而战。我不惜穿别人脏哄哄的盔甲跑过来,并不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在牵挂,而是我牵挂太多了。我是战士,是冒险者,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独善其身,我做不到。”

拉贝尔收起手中死去同伴的证明,捂着受伤的肩膀站起身来。

“你现在这个状况,你能做什么?”霍兰斯特叹了口气,想要最后尝试一下。

“我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对视着,拉贝尔丝毫不肯相让的气势终于折服了霍兰斯特。霍兰斯特沉默一阵,摇摇头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我劝不住你。真是的,你比师父还要固执。”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算了,既然你意已决,我就不拦你了,说起来我本来就没什么资格拦你,我又不是你大哥。”

“......”

“我只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能莽撞,也不能勉强。最好先想办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就算你想要帮助他人,也得先确保自己活着。”

“废话太多了,用不着你提醒。你赶紧回去吧,我安置好...她之后就去找你们汇合。”拉贝尔用拳头打了一下霍兰斯特的胸口。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一如往常。

“对了,那头魔兽,是什么来头?你有想过要怎么对付它吗?”拉贝尔问道,回想起贝希摩斯的力量和速度,即使无畏如他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不太清楚,搞不好是我们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的敌人。大概,那就是所谓的帝王级吧。”霍兰斯特没有皮恩那么见多识广,无法准确地回答,不过他刚跟公爵级魔**过手,能明显体验出林母与刚才那头魔兽之间的差距,所以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那就是...帝王级吗?感觉燃起来了啊。”

“是啊,虽然这种情况有些不太合适,但我跟你差不多感受。”霍兰斯特握了握拳,之后便不再言语,转身向森林之外走去。

越是逆境,越能迸发出力量,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更能成为优秀的冒险者。

*****

贝希摩斯在打飞了霍兰斯特他们之后,看着他们消失在远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失去兴趣的表情,像是因为太远而懒得去追一样,转过头来继续朝帕克斯城走去。

有几位魔法师因惧生怒,合作咏唱了名为【火陨】的高等级火属性魔法,一发巨大的火球朝着贝希摩斯发射过去。

橙红色的大火球速度不算很快,势头倒是很足,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灼烧痕迹,恰如其名,似一颗坠落的陨石般,压迫力十足。

贝希摩斯看着火球朝自己袭来,生怕它打不到自己似的,竟然慢悠悠地停下了脚步。

“嘭...”

几位魔法师目瞪口呆地看到,本应造成巨大爆炸的火球,在发出这宛如气球爆炸一般的声音之后,在贝希摩斯的面前瞬间消失无踪,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

“怎么回事?我们的法术呢?”其中一位魔法师惊疑地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术没有确实地命中贝希摩斯,也不是被某种手段挡住了,就只是单纯地消失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有贝希摩斯微扬嘴角,以满是嘲讽的笑容作为回应。

一抹白光从贝希摩斯的喉咙处透出,它咧开的大嘴中,白色的火苗从精钢般的尖牙缝隙中窜出。

大口张开,白色的火球如出笼猛虎,迫不及待地朝前方奔跃而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白色火球虽然大小不如【火陨】的火球,威力却是远远超过,令人怀疑贝希摩斯释放这一招的目的是为了嘲笑那帮魔法师,教育他们火魔法的真正威力。

来不及感受这来自于魔兽的羞辱,那帮魔法师即使脚下发软,也拼尽全力迈出了逃跑的步伐。可惜那白色火球光是其散发到周围空气中的高温就能将人熔化,没来得及脱离那个范围的人先是因为周围的空气被全部烧尽而感到窒息,想要大口呼吸,肺部却感受到了剧烈的灼痛,紧跟着便是衣服化为碎片和灰烬并脱落,皮肤迅速脱水变成炭状。没过多久,身体的内部和外部便皆被燃烧殆尽。

在外城墙上指挥所有人撤退的皮恩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的惨死,以及即将击中外城墙的白色火球。

皮恩以身平最快的速度用刚刚恢复的一点魔力做出一面盾牌,想要尽可能地抵挡即将到来的伤害,却还是小看了这一击的威力。

巨大的爆炸声,冲天的白色火光,被轰得粉碎的外城墙,贝希摩斯以极为高调的方式向整座帕克斯城宣示了自己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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