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一场外来袭击，特殊材质的大衣掩住一身血气，陆肆朝门外黑夜走去。扬过的衣摆之后，炎无翊跟在年长者不远处，漆黑眼眸生了些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
目睹前半夜的复杂纠葛，邻居对隔壁人家的一切避之不及，为预防突**况牵连自己他没敢睡觉，顶多打个盹，刚垂下眼皮呢，对边传来的打斗声带着墙壁家具被砸烂的巨响，惊得人心脏都抽搐两下，方圆几里屋子窗户都亮起灯，要么传来一阵叫骂。而只有离得最近的邻居听到了人体肉身被砸在地上的声音，那感觉就像苍蝇被拍得稀巴烂，什么都被拍出来了，一阵寒意从脚板窜上天灵盖。
就算是这死人不稀罕的地方，也没把人的胆子练得足够大，毕竟大多数仍属于普通人范围。
因而隔壁的人撬开他家的门走进来时他什么也没管，就躲在房间里——明明他已经把屋门锁得死死的，那男人依旧能进来。
陆肆手指靠近邻居家的门锁，稍稍使点力，锁孔竟自动转起来，门就开了。
炎无翊明白这是用念力进入锁孔，并在孔内凝固成钥匙的形状，再使力开锁的原理，他以前也尝试过，可由于对异能掌控的精确度和纯熟度不够，只能不了了之。
然后陆肆大剌剌走进邻居家里去，在别人家里左看右看，出来时推着架摩托车，手指间勾着车钥匙。
十年后他和这家邻居的关系好到能随便拿人摩托车了吗？
“不用管这个人。”陆肆撇到炎无翊的神情，解释道，“他在任何情况面前只会想他自己，包括你被源长家逼到狼狈逃窜这件事，他也有份。”
“这说的是你十年前的事吧。”炎无翊强调说。
陆肆不可置否，随手把唯一的防护头盔套在炎无翊头上，说：“先前源长家的人闯进来、我把你拉进屋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而已。”
路灯下，摩托车发出暴躁声响一路飞驰，炎无翊还从没有过这种体验。炎无翊没碰过机动车，但他也不是很需要，就没急着学。反正他要学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他抓着陆肆的衣服，看着对方娴熟的姿态、劲风掀过的衣角，以及侧脸沉静的线条。
四周景象一路变化，直到转至一个炎无翊极少踏及的地方，他们停在一座深灰色方形建筑旁。陆肆熄了火，直径朝方形建筑走去，和邻居家时不同，他直接用念力砸开了门，金属制的锁扭曲至断裂，“乒乓”砸落在地。
这座方形斜顶的建筑并非民居，侧面墙有通风扇，像是仓库或工厂。
一进门，炎无翊闻到难以忍受的腥臭味，他用袖口捂住口鼻。
屋里有其他人！紊乱的脚步声显示至少有三个人，都被这不速之客惊吓到了。
借着顶上灯泡微弱的光看，闯入者是个浑身漆黑的高大男子，只有皮肤是没有血色的冷白，就和某种冰冷的瓷器一样。身后跟上来的是个同样肤色的少年，只是稚嫩瘦弱很多。
“喂！你谁啊！”其中一个人大喊道，他的臂膀很健壮，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另一个戴眼镜的相对文弱的男人二话不说，直接亮起枪，一声枪响。而几乎是同时，年长的闯入者身前的空气迸起一阵剧烈波纹，子弹与某种阻力高热的摩擦甚至蹦出亮色火花。最终子弹碰了壁，叮当地弹落在地。
全场寂静的时候，陆肆侧身对炎无翊说：“意念力就是将体内特殊细胞的能量波动具象化，可以凝聚，变成防守的‘盾’。”
【异能力者之所以为‘能力者’，是因为身体内存在一种非自然的特殊异能细胞，这种细胞能散发一种特殊的的异波动，一种能引发各自异象的能量。而由于这种异波动的频率各不相同，引发的异象不同，能力者们的能力也各不相同。】
同为“念力者”，炎无翊确实看到了陆肆周边的异波动轨迹，这种无形的能力极高密度地凝聚挤压在一起，就形成了坚硬的无形的墙。
“而操控意念力触碰缠绕物体，使物体按自己的意愿移动——这是最基本的。”陆肆的手心上空掌控着对手打来的子弹，弹头因为剧烈摩擦、挤压和碰撞已经不成形了。
看上去文弱的眼镜男行动起来一点都不软弱，他咬牙再接连发射两枪，眼镜片之下狠厉之色尽显，但子弹完全拿那个怪物没办法，他只能睁眼看那怪物一跃到自己面前，快得他无法反应。一抹手刀化作残影劈在眼镜男太阳穴处，他眼球颤动几下，双目昏黑。
单单一道手掌侧的着力点，眼镜男被劈到二三米远，滑到地面再滚上一米。
对那个臂膀健壮的男人陆肆更不留情，一抬腿、沾过血的一脚连头带人踹开四五米，直到整个身子撞到墙上为止。
最后陆肆掌心的弹壳裹挟着强大念力、划过一线精确的轨道，划过炎无翊耳边，嵌进少年身后拿刀的男人的眉心。
炎无翊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倒地的男人——确实开始听声音对方至少有三个人。
陆肆重新走回炎无翊身旁，和他一同俯视向第三个持刀的男人。
“在操控物体移动的基础上，把它变成出其不意的‘矛’。”
男人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眉心嵌进一个小孔。
“这就是‘我’们的力量。”
“喂......”炎无翊阴沉地剐向年长者，扯下嘴角。
“他活着。”陆肆打断了炎无翊，对上年幼的自己的滚烫的眼神，“子弹没有打进大脑，昏厥罢了。对于能力把控的精确度，是你得学的重中之重。”他说着，伸出手，子弹从小孔中浮起来，停在‘念力者’指尖前。
“我是说你从头到尾莫名其妙的！”炎无翊指向眼前发生的一切，腐臭弥漫的房子，陈横各处不知死活的陌生男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找个地方，睡一觉——仅此而已。”陆肆的答案出乎意料。
但结合这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的那种不可理喻性，炎无翊倒感觉对方不正常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光“来自未来”这种事，即陆肆存在本身就极其不可理喻。
陆肆目光瞥向昏死在屋内各处的男人，说：“这是‘十年前’当地猖狂的变态犯罪团体，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人口贩卖，一般‘商品’规格5-20岁、外貌较好，处女最好。卖不出去就‘卸’掉。”
二人望向不远处宽大试验台上的各式刀具，桌台上还零星残留点暗红色渍。炎无翊窥到试验台边地上有个方形排水孔，有几道血痕还凝固在台板上，一路流到排水孔里。
屋内的腥臭估计就是没清干净的血腐烂的臭味。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处理’最省心的留宿地了，又不会欠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情。”
陆肆在一面架子前翻找，翻出了箱存的压缩食品，找几块饼干和两个罐头丢给炎无翊。再翻腾一阵后，陆肆就靠着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坐下了，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闭目养神。
炎无翊也在一旁地面坐下，接下来一阵子二人相对无言。
最终是炎无翊受不了，开口道：“你对这屋子的团伙很熟悉嘛。”
空气沉默了阵，陆肆打了个轻轻的呵欠，含糊地应了声。
“因为‘十年前’我杀了他们......”
艹，这种事不如不说。
“然后被警察抓走了。”
还进了监狱吗！
炎无翊的困意突然没有了，脑海中突然浮起来流氓炎无忠的脸。
连那个流氓入狱都不是因为命案，炎无翊想起亏自己以前一直拿流氓入狱这点试图扎对方痛处，结果风水轮流转，这下换成自己抬不起头了，这不丢脸？
“我说你回来不是就因为要把这话柄抹掉吧？”
这下陆肆也不困了，瞥向炎无翊时带了点鄙夷的神色，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落到杀人的地步？
“——源长家。当年我没有你好运，有个‘十年后’的自己，不想当被交换的货物，只能逃。
“我一路跑到这里，找个没人的偏僻地躲一会儿......”陆肆一边说，一边望向这屋内一切，若时间倒流，就会看见无数次令人胆寒的画面。
在现在的陆肆看来，屋内昏死的三人不过是卑劣低级的虫子，可就连最低等的虫子都能将人性碾成粉末。
“然后我杀了他们。杀死低等的虫子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我杀死最后一人的时候，有个警察进来了，看到我杀人的样子......”
陆肆说着说着停止了。
“你回来就是为了改变你杀人的事实？”
“怎么可能，”陆肆嗤笑一声，“既定的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我过去确实杀过人，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假的。”随后，他看着十五岁的炎无翊，与自己几乎相同的模样，又全然不同，没有时间厚重的挤压和沉淀，像一块全新的原石。
“但你没有杀人。这也是事实。”
“只是有源长家族的压迫在，没有杀人也只是一个‘暂时性’的事实，难保以后不会发生什么。”
“我要做的是保护你，教会你强大，只有强者才能够选择不杀人。”
“等你足够强大，才能够杀死源长家族，杀死逼迫你杀人的存在。”
煞那间源长风呼吸近乎停滞，这股突然掀起的诡异而凛冽的寒气刺得他脸颊皮肤生疼——这是与那扭曲的空间完全不同的另一股力量。
原属于深冬的寒冰拔地而起，巨大的冰柱挡在源长风和扭曲的空间裂缝之间，连同裂缝里伸出的手都被冰封在柱体内无法抽身。不止源长风这里，金色大厅如镜般的地面、墙壁都被突然出现的寒冰覆盖，扭曲的空间裂缝被数尽冰封，甚至地面还在不断渗出冰霜。大厅内气温骤降，穿着单薄的贵宾尤其是女士们不堪忍受，有人昏倒过去。
源长风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的异波动在空气中缠斗。突如其来的寒冷的异波动四面八方地将撕裂空间的异波动裹住。他看向那寒冷异波动的来源，即寒冰的主人——葵赫然屹立在寒冰之上，寂静的面容如同他的寒冰一般。冰霜还在从葵的脚部不断朝四周蔓延，从他的皮肤处不断渗出来，蔓延上他的脖子，覆上他的面庞。
葵吐出一团冷雾，松一松指节，把关节处的霜松掉，发出僵硬的咔咔轻响。
“这里危险，请尽快离开！”又一个黑西装出现了，长而有力的手臂推揽着源长风，以及另两位少爷小姐，往出口走去。
还有其他黑西装引导尚有行动力的宾客通往出口，有的则扶起失去行动力的人。
“不——”源长风推开黑西装，冷声道，“如果没猜错，袭击者是有着空间力量的能力者，随时不知在哪出现，就算出去也没用。留在这里，至少有个靠谱的护卫。”
源长风看向葵，这位黑衣的“控冰者”。这时，后者目光也侧向了他，没有反驳。
“或者说，你有着能对抗能力者的力量，能带我们出去。”源长风质问黑西装，如愿在那张总是冷硬的、公事公办的脸上看到哽住的神色。这时源长风痛快笑了一声，扯住黑西装的领带，对上黑墨镜后的眼睛，说：“袭击者由那家伙打倒。你就保护我，我们，用你的命。”
一阵冰封的寂静之后，空间又是一阵扭曲，从裂缝里射出一道残影，葵身前拔地而起的冰柱挡住致命的这一击，暗器半截刺入冰柱之中。诡异的是，这把精巧的暗刀通身纯粹的血红，葵感受到刀身周围带有血腥味的异波动——这把暗器就是一团由异能凝固的血。
空间的扭曲感从身后传来，葵惊险一侧，才避过那利刃划过的线条。空间裂缝里探出大半个人来，暗杀者的装束，手持的利刃由新鲜的动脉血凝结而成，鲜红得晃眼。暗杀者持起血刃，上身微伏，是发起狩猎的姿态。
血刃映衬瞳眸，暗杀者的眼睛竟也是血一般浓稠的鲜红色，火一般炽烈的色彩却淬浸了寒冰一样的冷意。
源长风钴蓝的眼睛愣愣望着那对血瞳。
而此刻血瞳所盛冰冷的情感，倒映在敌手葵的眼瞳处，像是投进一片空寂无底洞，即刻便沉落殆尽。控冰者的眼底仿佛永远寂静，不会回应任何情感。
葵取下双手的露指手套，失去布料阻隔，寒冰的发起点不仅是细细指间，还有宽大的手掌，它更加猖獗，覆盖住整双手。
漫地冰棱破壳而出，密麻的针尖像是瞬间绽开的花，它是突刺的矛，从天到地、从左到右朝一个集中点即暗杀者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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