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细看，果然是两个人。宏文大惊，一向没有访客的他门前怎么会站了两人？
在月光下，他见到一张向他转过来的年轻的，柔和的脸，她笑的很美，露出几颗贝齿，轻声说:“可算回来了。”
这声亲切而略带嗔怪的话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的很远，仿佛生命中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似的。
“你怎么了？”见他不说话，她关切地问。
“你怎会知道我的住址？”他不自觉地低下头，不知怎的，虽然承认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他却不敢与之对望。
“有心想找一个人，总会找到。”她脚上的软底皮鞋在地上踩的吱吱响，轻盈地犹如花蝴蝶一般围着他转了半圈。
“怎么，不请我进去？”对方玩味似地看着他。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把她们先让进去，再把门从里面插上。
进了屋，宏文打开电灯，烧了壶水。这时他才看清两位来人。
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老相识石含山。今天她穿的可真漂亮啊，一身深栗色的洋装，皮鞋擦的锃亮。头上那顶缀着三朵小花的帽子现在摘了下来，一头如瀑的长发用一根深红色格纹带子绑着，发光鉴人。
宏文一直认为世界上关于美人的定义很广泛。有些人从头到脚无一不美，在哪里都是个出众人物。自然是个出色美人。还有的人有几分姿色，偏偏气韵动人，也很是动人。还有的人就算并不出众，也给人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与第一次相遇时相比，她还是那么会穿。不论男女，找对自己的穿衣风格比什么都重要。最贵的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吧？”欣赏完石小姐超乎年龄的品味后，宏文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现在先不提这些，我带来了吃食，先一起用过再谈。”她微微一笑，倒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宏文倒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只见她和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一样一样把带来的东西往桌上放。
“醋焖菜心，糖醋鲤鱼，清蒸腌鸡，酸萝卜炖肉。还有一大份米饭，三壶桂花酒。”
有菜有饭有酒，餐具也颇精美。宏文暗暗赞叹:“不愧是精致地方的人，选的东西也秀气。”
说来也奇怪，这些菜都是他喜欢的，这酒他打开来喝了一口，清冽微甜，只一口就征服了他。
难道她刚好与我口味相似？宏文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要不然就是她特意去打听了。可是他一介警员，何德何能令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这样费心思？
从未往那个方向想，他早就断定自己不会是石小姐会喜欢的类型。
管他呢。宏文也是真的饿了，此时只是米饭与酸萝卜炖肉略凉了些，随行的人自去加热。
而直到这时，宏文才发现石小姐手上有块纱布。惭愧的很，因为伤在手心他一时竟没有发现。
似乎是出于白吃白喝的愧疚，他顺口提了一句:“手怎么伤的？冬天里受伤可不好过呢。”
是啊，冬天好像什么都慢下来了一样。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右手抚摸着纱布，低声说:“已经不妨事了。多谢关心。”
酒足饭饱之际，三人合力撤了桌子。宏文朗声道:“谢谢你的款待，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葛巾想:“今天总算见到比小姐更心急的人了。”
“我来是为了王玉柱，王大娘。”含山也开门见山，但是她见到的，却是宏文呆若木鸡的模样。
“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你合适。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宏文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声说:“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你尽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只是挺遗憾，含山吐露的没有他不知道的。宏文不敢露出失望的神色，尽力配合她。
“据我的观察，大娘是知道那人是谁的。每每想到那夜的事她都心绪不宁。也许容颜不改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对她而言，只为她带来了痛苦。”
这一点宏文很赞同，她什么也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噩梦缠身。而那个真正的恶人还不知在哪儿高枕无忧呢。
“只是她还不敢告诉我那人的身份。不过我无意中听她说起她曾写过举报信。我想你若有机会可以去找找，如果能找到就皆大欢喜了。”
这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两人之后又客套两句就分别了。送走她们，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宏文虽然年轻，但也难免有些疲倦了。他想卧床休息了。
突然，他打了个寒战，身子仿佛触电一般。她忽然想到，王大娘肯向石小姐吐露这件难堪的事，说明她已经把石小姐当做亲近的人了，可她依旧没有吐露恶人的身份。这可以理解为怕丑。
而今，她最亲近的人只有女儿了。想必女儿也未必不知，如果她的女儿知道祸害母亲的人是谁却一直没有说，这只能说明有所忌惮。
而且多年前有写过举报信但一直没有立案，这至少说明被举报的人是个很有根底的人。倘若这样一个人得知王大娘多年来并没有放下，一直都想扳倒他，他会怎么做？
被自己的可怕设想激的心绪不宁的宏文倦意全消，坐立难安。
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王大娘的决心。他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全副武装之后带上家伙什往记住的地址而去。
一路狂奔而来的他见门口已经围上不少人，他心中不妙的预感顿时袭来。用尽全身力气穿过人墙，正看见有人把盖着白布的尸体往前抬。
宏文呆呆地立在那里，仿佛成了石像。一切都晚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个曾经让他惊讶的美妇人已经成了一具扭曲的尸体。
他已经无心再去听人们议论什么，那一刻他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心灰意冷。亏他们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要为她讨公道，现在她已经连命都没有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去，脱了衣服，到床那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他拖着还有些疲倦的身躯去局里。那里已经有哭的像个泪人一样的受害女子的女儿在哭诉。
在她哭泣的内容里有一个名字，崔福英。这是个当地乡绅的名字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有过好几次调戏女人的前科。
她哭着说:“母亲当年曾告诉我崔福英跳墙进来，硬要与她好，她拼死拼活才把他赶走。母亲说要举报他，可是举报信石沉大海。”
本来她已经灰心，不愿意再提。可是见他屡屡调戏女人，她决定不再沉默。
想来崔福英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居然鬼迷心窍地去轻薄比自己母亲年龄还要大的妇人。宏文直觉得不可思议。
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些男人色心大，嘴上手上都要占人家的便宜。自以为得了巧沾沾自喜，其实名声早已经臭不可闻。长辈与后辈都被连累。
宏文心想要赶快找到那至关重要的举报信，连忙报备了就去资料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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