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的房间里看这种书？”
“为什么？”
“因为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第二天清晨，来为红薇打脸水的下人发现她已经离开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所有的礼物都被放在桌子上。
而另一边，在甜蜜相拥中苏醒的清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然后打开房门，放点春日里清凉舒爽的晨间气息进来。
正当他享受着这美好一刻时，他发现了门前用石头压着的一封信。
很快，得到警局通知的两夫妻慌慌张张地赶过去了。昨夜两人交流着红薇的过去，半宿都没睡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的两人一大早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实在是悲痛万分。
而拆阅了信件的两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良久，含山只悠悠道:“帮我磨墨吧。”
而两夫妻见到的，是略带憔悴而眼神坚定的女儿，她对于她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也就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她苦笑着说道:“我真的有想过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可是谁也无法决定，不是吗？”
“除了重伤那个禽兽，我还做了打手，只要组织里给出名额就去打。全然按照别人的要求去打。我不是没有选择，的确，我可以去做工，甚至可以找个愿意收留我的地方出嫁。是我自己要那么做。”
这话得有多违心，她那对不是人的姑姑姑父可没打算放过她，真要是做工或者嫁人，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好出路吗？她难道是个喜欢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吗？这么说不过是想这对待她很好的夫妻没那么难过罢了。
小孩子家的心思大人怎么会猜不透呢？三夫人噙着泪，痛心地说:“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自己。不论多少年，我们都会等你。”
不知道世人是如何定义服刑，至少在她二人看来，服刑其实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把过往的自愿或非自愿的罪孽洗清，进来时是个可怜而可恨的人，出去后是个纯净而通透的人。
当然，也并非所有犯人都如那般，但是，那些愿意重新开始的人一定会那样做。而现在，红薇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理由去重新开始。
是的，对于他们而言，她只是红薇，只要做红薇就好。
而红薇只是略微呆了一下，就被人带下去了。无人明了她当时的想法了。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去见了警长。
那个看起来很忠厚的警长对这对夫妻说:“小姐是来自首的，认罪态度很好，所以，只希望你们能再做做她的工作，让她交出那本账册。这样，也好为她减刑。”
两人疑惑:“什么账册？”
警长接着说:“我们这段时间也抓到了一些那个暗影组织的人，说起来抓到的人还真是多亏了你家的两位小姐。他们已经招供，是听从上面的命令来找账册回去。而首领和几个骨干都认为有那样胆量和能力偷账册的了人一定是红薇小姐。”
想到与她初见时的场景，以及也无端预习的含山，两人不得不选择相信了这一切。他们茫然地应了几句，悲伤地赶回去。
而这天下午，警局忽然收到了一份重要资料，而一直不肯松口的红薇也终于吐露了账册的藏身之地。
与此同时，一遍遍在现场查看，放置假人做实验的四人终于得出结论:此人自杀不假，但并非自己要去死，而是收到了指令不死不行。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死以后还不忘设个局让人知道他死的冤。
就他做过的那些事而言，可谓一点也不冤。不过没办法，就算死者再讨厌，也不能成为别人可以杀害他的原因。只是，关于逼死这一条，法律似乎也难以界定。
现在，一切只看是不是有人愿意认可这衣冠禽兽的最后一搏了。
而就在疲惫的四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时，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很快申请到调查令和搜查令的江南局很快把整个南方弄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在这个时候，恐怕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在权力面前，金钱的力量实在薄弱。甚至，金钱自己还引来了灾祸。
那些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而与暗影组织有来往的商家都笼罩在一层恐怖的阴影中。这帮平日里在商场从容坚定的老爷们先后认了怂，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商场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呆惯的人，真见到了亡命之徒也只有抖成筛糠的分。至于见到不怒自威的公家人，更是已经不敢多说什么了。
清理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而在众人的供述中，那个强大的不可一世的暗影组织居然很快地就土崩瓦解了。虽然首领和几个骨干跑了，下面的人却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之前的刘家灭门案和荒地惨案以及那个分尸案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快人心。人们纷纷奔走相告，真是太阳要出来了。那些被搞的家族平日里作威作福，敢和他们叫板的忠正之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自杀了就是远走他乡。如今这样，真是一个绝佳的报应。
元气大伤的家族如今再也没有了张狂的资本，幸存的后人一个个夹着尾巴进进出出。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不过如此。
而在重大立功表现之下，犯有一级重伤罪和多起伤人罪的红薇一审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听闻这个消息的清慈和含山连夜前往文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几位目击证人作证。
由于那户人家也已经被波及，势力不似从前，最终她们愿意出庭作证，而石家更是从上海请了一位名律师。在见了她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和律师的义正辞严之后，二审改判防卫过当和多起伤人罪，鉴于重大立功表现，判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的那一刻，三夫人喜极而泣。她做过错事，不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但她有机会去改正。
送别她的时候，她轻轻地在清慈耳畔说:“请相信，我是真心想和你一同生活的。”
那时，他曾经说想和彦霖在一起，过几年去抱个孩子来共同抚养，对外就说是她们的孩子。而那个时候，本来不愿再替组织卖命只想过些平静生活的她真的被他口中的生活打动了。能有一位温柔的母亲，一位包容的丈夫，还可以共同抚养教诲一个幼儿，这种生活对当时没有半点光明的她而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每每见到她那副丑陋的身子，她都觉得不可能有男子再倾心于他。如今看来，也许她那样的过往，也是不可以同清慈分享的过去。
但是，她现在有名字了，也再次有了家人了。三年，三年不长，她一定要好好地出去，光明正大地和她的亲人们好好地生活。
夜晚，清慈和含山聊着《科学怪人》，这是他凭借含山的笔记看懂的一本书。他深深地被那诡异而独到的笔法吸引。听到了写下那本书的女士的生平，更加为她的文笔而动容。
玛丽雪莱女士有一名言:“冬天到了，春天就不远了。”这句简单的话温暖过许多绝望的人。我希望它也可以给你带来希望。你看，不是人类自诩为万物之长，自认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那个可怜的怪物怎会被无端地造出来又无端地被人性之恶所伤害呢？
那个怪物就像一些孩子，本来纯洁如白纸，却不被亲人关爱教化，怀着善意想接近人群却一次次被伤害被排挤。最终容身，而起了歹意。
可是最终当一切的源头死了的时候，他感到的也不是快慰，而是痛苦与后悔。最终自行结束了可悲可叹的一生。”
是啊，谁又能说的清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呢？人是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的呀，人造人也不例外。
“以后我一定要学会外语，这样，我就可以去看一看它们是不是真如你告诉我的一样有趣。”
“比我说的有趣的多。”
“对了。”她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诚恳地说:“这一次许多商家元气大伤，当然这是他们自取的。不过，在我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我听说，与你家作对的那几家都受到了波及，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与你抗衡的力量了，也许是我多嘴。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把握住这次机会。”
听到这番情真意切的劝导，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动摇了。昨夜他也动过类似的想法，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几年之内那讨厌的几家都无法恢复，这实在不容错过。
虽然现在她觉得当男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已经习惯了。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家族，为了父母的期望，她已经背负这个谎言二十一年了。如今，终于有一个戳破谎言的大好机会，错过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等我回去和母亲商量商量再说。”
“那我要一起去。”不容反驳的声音。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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