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闸北，十一月三十日夜，刮了一天的风，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开着个杂货铺的老高也关上门，和妻子小女一同吃晚饭了。
晚饭后，八岁的女儿在油灯下习字，她等着哥哥周末放学回来给他看呢，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懈怠。老高也和妻子聊着天。
油灯被吹灭了，小姑娘害怕，摸着黑去寻火柴，她的小手没有摸到火柴盒，却摸到了一样冰凉粘稠的东西，隐隐地不安，未等到她惊叫，一样东西就插进了她的胸膛，咻地一声拔出，鲜血溅到了窗户上，也滴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字纸上。
她还没有死，可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的心口好痛，可她一句话，一点呻吟都发不出来了。喉咙里只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甜腥的血溢满口腔，顺着嘴角流下。她小小的柔软的手搭在地上散落的字纸上，无力地张开了。
真惨啊！九点多钟，附近的街坊同情地看着哭的快要背过气的少年。这孩子不过十四岁，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母亲，还有妹妹。高伟豪在课堂上被警探带走，只被告知家中失窃，怎么也没有想到还失去了所有亲人。考虑到死者死的惨烈，警探们死命拉着不让他去看，待到验了尸，收敛清理后再看最后一眼吧。
警探们问了街坊几个问题，尽量不去刺激崩溃边缘的少年。街坊们表示两夫妻做事公道，温和守礼，小姑娘也很懂事，实在想不到与谁结过仇。房间里很乱，却没有搏斗的痕迹。所有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但是，若真是劫杀，用的着杀人后还要把尸身的头砍下吗？这个案子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小敏死了。那个被他抱着，背着，牵过手去买糖买花，总是跟在他身后小声叫他哥哥的小女孩死了。他的书包里还有准备带给她的新头花，还有新的字帖，如今，再也没有用场了。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盼着他回来的日子，精心地为他准备他喜欢的饭菜，温柔地唤他的名字。他曾经想过毕业后找个事做，分担父亲的压力。而今，父亲再也见不到了。他所有的温暖和幸福，被一只罪恶的手轻而易举地掐灭了。
他用哭的通红朦胧的眼睛看了看同情地看着他的街坊们，像一片树叶一样倒下了。周先生和女儿上前，女儿小慧和小敏妹妹交好，心下也是难过，看他伤痛晕倒，不觉又泪如雨下。周先生也来不及劝慰，只好独力抱起苍白的少年回家去了。
把所有都看在眼里的林宏文不觉也湿润了眼眶，他紧握拳头，抿紧了嘴，发誓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
一只有力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葛毅轻声说，我以为你不会有感情呢！知道他很少搭话，自顾自地说：尽人事，知天命。尽最大努力替死者申冤吧！
罪行如此恶劣，手法如此残暴，若让凶手逍遥法外一定会有更多受害者。可这凶手手法如此老练，几乎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抓住，谈何容易。所以，也只能尽力。就看天愿不愿意这恶人被收。
何硕悲悯地看着那个伤心的少年，他明白他的人生被改写了。他成绩很好，温和有礼，有着种种对未来的美好希翼。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即使办案多年，推门看见那个小女孩蜷缩的尸体时，他依然愤怒了。这个女孩死前不知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恐惧。而她那么小，就像一朵在风中颤抖的花朵。而男主人倒在门边，想来就是为了提醒女儿逃跑，却被残杀，枭首。令人发指。那个少年要如何面对失去所有亲人的生活呢？
真的很想就此睡去，永远也不要醒来。可放在额头上的这只冰凉的手，还不断为他擦拭的动作如此地坚定轻柔，他怎能不醒来。喉头已经喑哑，红肿朦胧的眼睛也落不出泪来。定定地看着墙壁上的一片污渍，一言不发。
也很奇怪，大悲大痛之后，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小慧见伟豪醒来，先是一喜，却见他直直地盯着某处，一语不发，心下着急，赶忙找父亲来。周先生知道他心里难受，也知道这种时候劝解不了什么。只是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坐在一边陪着他。
小酒馆里，葛毅喝下一杯御寒的烧酒，宏文喝下一杯温开水。葛大哥，他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冬天里喝上一杯烫的正好的烧酒，会让人从胃里暖遍全身，别提多舒坦了。若是那位小姐在，至少不会像我们一样毫无头绪。
这话把他呛着了。这凶手的确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法医也说尸体上没有有效的线索。如今得出的结论仅仅是两人以上团伙作案。因为杀害女孩和夫妻的人手法截然不同。
小酒馆的另一头，有两个不满二十，喝的一身酒气的东洋人在趁醉闹事。他们砸碎了邻桌客人的酒壶，还拉过酒馆里一位单独喝酒的年轻人来挑衅，把装着茶叶的大半壶茶水浇到他头上。
小伙子文弱，敢怒不敢言，其他人见他们是东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宏文气血上涌，就要起身，葛毅按住，老弟，看清形势。宏文微微一笑，颇似玩味地说:谁说我要轻举妄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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