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叔带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呢子休闲西装,看起来怪气派的。
镜怜的气色要好上不少,眼睛旁的红色已经消散,嘴角偶尔还能瞟见一丝笑意。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看到少女恢复精神的模样,我也会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开心。
“这是什么?你手上的那个。”
隆叔眨眨眼,他依旧操着他那低沉好听的嗓音,或许是早晨的缘故,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游乐园门票,妖协送来的小福利。”
“哦?游乐园?都有什么设施?”
隆叔一副丝毫不在意的表情,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对面,镜怜也紧跟着入座,她的动作还是那么拘谨,看起来有些紧张,女孩低着头,坐在隆叔的身旁,从珊珊姐的手上接过碗筷,一言不发的吃起饭来。
今天的早餐是白米粥加上煮鸡蛋,虽说简单,但却非常好吃。
“我看看,旋转木马,摩天轮,鬼屋,云霄飞车……好多,其他的你自己看看好了。”
我将手上的立体画册递过去。而在这一瞬间,似乎看到镜怜那偷偷瞟过来的眼神。
望着翻开的立体画册,看见纸质立起的卡通图案,女孩的眼睛似乎有些发亮,但这点亮光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变化的过程发生之快,甚至让我产生一丝怀疑,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臆想?或许镜怜的反应根本与往常无异,有变化其实是自己的心态。
我看看隆叔,又瞧瞧坐在他身旁怯生生的女孩,突然灵光一闪,“隆叔,镜怜,你们不想过去玩玩么?”
“什么?”
这一突发奇想显然是吓了隆叔一跳,他瞪大了双眸,似乎很难想象这句话是出自我的口中。
“你有什么企图吗?”
“太失礼了!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气鼓鼓的瞪着他。
“我可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你的时间明明是最多的吧!”
望着隆叔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嗖的一下起身,抓住他的右手将他拉到楼道的位置。
“干什么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隆拍开我的手,睁大眼睛望着我,又看了好几眼客厅的方向。
“你还知道看那边啊,你还知道看镜怜呀!”我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到刚刚镜怜那副期待的模样吗!”
隆叔缩着身子,高大的身材弯曲,和原来相比多了几分滑稽。
“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特地拉我到这种地方。”
“就明天,隆叔你给我把镜怜带出去好好玩玩。”
我盯着男人的眼睛,大声说道。
“你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你们年龄相仿,不是更有话题能聊?”
隆叔将头偏向一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声音也变得有些紧张。
这家伙怎么回事,尽说这些撒泼打滚的话,说好的可靠的大人形象呢?
“我不行的,必须得是你带着,你跟那个孩子的关系最要好对吧?”
“我跟一个比我小上那么多的小女孩出去玩?你这小脑袋尽想些啥呢……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才不是什么小女孩呢……你这毫无纤细可言的家伙……”听他这番话,我顿时气不打一处,踮起脚尖抓住他的领口往下拽:“听好了,你这家伙,今天早上,就在刚刚哦,我可是看到她一个人在那边哭的情景……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什么?”
隆叔一下子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是啊,难以想象吧,那个孩子在你面前一直努力装作没有烦恼的模样吧?怎么可能会没有烦恼呢?镜怜可是刚刚被一个可怕的恶魔给绑走了啊?那个恶徒究竟对那孩子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关注过,大家都自然而然或者温柔的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恶行都放置到了一边。
然而,绝对无法忽略的,在镜怜的身上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如何解决她的心事,那不是我,也不是珊珊姐能够处理的。
唯有隆叔,唯有这个男人可以走进她的心房。
可是现在,你看看,隆叔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早上她在哭?在什么地方?”
昏暗的楼道内静的可怕,隆叔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咫尺可闻,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客厅内小鱼与镜怜互动的声音。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个孩子的?”
我盯着隆叔的眼睛,压低嗓音,尽量不让客厅内的人听到这番谈话。
来吧,隆叔,你究竟是如何看待那个孩子的?在我面前展示真正的你吧。你觉得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选择么?就像这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呆在一起,或者共处一室,平凡无奇交流着人生观或者对未来的看法,这样就足够了么?
“告诉我,隆叔,镜怜对你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被捡到的身世可怜的孩子?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亦或是普普通通可爱的女孩子?她是哪一个?告诉我。”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这种事根本不重要吧……”
隆叔皱起眉头,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不紧紧抓在手中,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如此断言。
静默,时间停止一般的静默,过了好久,隆叔才继续开了口。
“那种事,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小爱丽丝,你说你能理解,你究竟理解我些什么呢?你又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隆叔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弄。
这是对我的反击。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凭什么在教我做事?隆叔或许想这么说的?
但是有些事情,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或许我确实没办法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但至少我能明白,一直让事态这么保持下去,就一定会走向万劫不复的坏结局。”
我坚定地望着他。
用眼神的传递我的决心。
来吧,隆叔,请回应我的感情。
这样的僵持过了许久,我和隆叔彼此瞪视着,谁也不让谁,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的火药味。
过了好久,隆叔叹了口气,他摇摇头,看了我一会,又叹息了几声,握紧双拳,终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最终对我说。
“你可真麻烦。”
“彼此彼此。”
我露出笑容。
看了是说服了呀,我的胜利。
“我想要帮助那个孩子……告诉我吧,和那个孩子更加亲近的方法。既然是你激起了我的热情,那还请奉陪到底。”
那迷茫早已消散不见,几天前的颓废也已荡然无存。徐隆对我露出无畏的笑容。
“当然,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我以大妖怪爱丽丝之名发誓。至于现在,当务之急是和镜怜好好聊聊吧?”
“用什么方法?”
徐隆问。
“咱们现在不就有个最好的机会么?”
顺着我的目光,徐隆看向客厅的方向,在那里,小鱼正手捧着那本立体画册,镜怜也时不时向那里投来好奇的目光。在她们的身旁,一叠门票正安静的躺在桌面上。
♬♬♬
与隆叔达成某个共识后,我走出公寓。
明媚的晴天,脚下还有晶莹的积水,然而无一例外,反射着璀璨的日光,让人无法直视。
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味,肌肤沐浴着日光,感受到几分独属于冬日的清冷。
正因为雨后所带来的充盈五感,我才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现实的分量。沐浴冬日的暖阳,倾听群鸟的啼鸣,用双眼记录下美好的晴空,让风的清香充满鼻翼,每一种感觉都叫人觉得无比新奇。
这或许也得益于身体的改变吧?
这具身体要比过去更加敏感,世界焕然一新,
穿过商店街,抵达拐角的地方,在那里,我再一次撞见了熟悉的人影。
“会在这里撞见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黑衣的男子,跨坐在摩托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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