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正襟危坐于饕餮居中。
洁白的，覆满长羽的衣裙披在身上。
将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衬得宛如谪仙。
端着杯子，小小抿了一口茶水。
茶水微凉，依旧遮掩不住茶香。
雪儿放下杯子，惊奇地盯着在杯中打着转的叶片，直至停下。
昊宇泡茶的技术相当高啊······
饕餮这种生物，不应是囫囵吞枣的吃法？
悄悄瞥了眼昊宇。
此时正忙活着做饭。
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倒是真君子的恬淡宁静模样。
时间会打磨一个人的年少轻狂，这话不假。
雪儿又晃了下杯子。
叶片重新旋转，滴溜溜的。
面无表情地看向昊宇。
“所以说，君上到底让我寻你作甚？搞得神神叨叨的，好不自在。”
昊宇擦拭菜刀的手顿了一瞬。
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擦着。
直到没有一点污渍，昊宇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手一丢，刀准确地挂在架子上。
等待着下一次用到它的时机。
不顾雪儿烦闷的目光，拿起彻底放凉的茶水满饮一口。
“呼······
累了半天，总算能歇一下。
几日后还有个宴席，可有的忙喽······”
昊宇说的是先前提到的宴席。
断断续续的，昊宇还在为此忙碌着。
对方杂七杂八的要求太多了，指定了一大堆珍贵万分的食材。
让昊宇头疼了好一阵。
总算是收集齐了。
古安然把雪儿给打发来了。
看着雪儿端庄的模样，以及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把跟在古安然身边地那个软软糯糯的丫头还回来啊。
昊宇在内心咆哮着。
小丫头冷冷看了眼昊宇。
跳下椅子，拍了拍裙子，消去褶皱。
带着怒意的稚嫩声音响起：
“昊叔，你再不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我就走了。
到时候君上回来。
看她会怎么收拾你。”
说罢，不满地踢了椅子一脚。
真是的，把椅子整这么高。
看不起个子矮的？
活了个几百年，至今一副七八岁的小女孩模样，也不是她的本意。
委屈巴巴地想着，瞪着昊宇的眼神更不善了。
昊宇双手交叉抱胸，也不知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挑眉道：
“我到要看看这丫头能拿我怎么样。”
难不成还能比我厉害？
古安然只要能伤到他的衣服，昊宇把饕餮居给她都成。
雪儿暗暗摇头。
昊宇蜗居在妖都太久了。
东域发生的大事竟是一无所知。
她挺好奇当昊宇听闻古安然以一己之力镇压大乘巅峰时的神情。
应该会挺好玩的？
不免笑出声来，雪儿笑道：
“行啦，昊叔叔，你与君上到底有什么打算？”
昊宇总算是认真起来。
随手扯过椅子坐下，罕见正色道：
“我没猜错的话，你家君上······
此时应当把那些个拐孩子的一窝端了。
至于你这丫头······”
昊宇看向雪儿的目光逐渐复杂。
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雪儿实情。
“当年你尚未出生。
所以有些秘密你不得而知也正常。
即便是我，也才复苏没多久，一身实力十不存一，纵使有心改变格局，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古安然这妮子不愧于她的姓氏。
有着手眼通天之能。
她怕是早知道那间老屋了。”
雪儿认真地听着，她隐约察觉到了。
接下来，或许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昊宇将手中油腻擦净，自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来。
却是一张螭云港的地图。
只是与雪儿今日的所见所闻有了些许偏差。
至少，正中央的城主府要大上许许多多。
雪儿细细端详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昊叔，这是螭云港？”
昊宇不知何时点起了水烟袋，眯起眼，拿回了地图。
水烟袋是从老友那里搞来的。
当时老友捡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草。
又误打误撞点燃了其中一种。
惊奇发现，这烟味有着安神的功效。
这味道伤身得很，昊宇却仗着自己修为高，将其压制住了。
现如今，却是离不开水烟袋了。
或许是一些对过去的念想？
一圈圈的烟圈，悠悠然然。
逐渐飘向天空，不见踪影。
“这是螭云港没错。
或许······更应该叫它，螭云帝都。”
是了，除了皇宫，又有哪里有这财力人力，去造如此恢弘大气的殿堂。
因迁都之故，万兴帝一声令下。
可怜古都，一炬焦土。
听闻有些旧臣眼睁睁见着它化作灰烬。
于心不忍，含泪拂袖离去。
好在万兴帝事不做绝。
否则，又怎会有螭云港今日的繁荣与昌盛？
雪儿紧盯着地图，眉头微微皱起。
这份地图······
有些怪异了。
“昊叔，为何寻不到先帝时期，那些德高望重的重臣居所了？”
昊宇颔首，连带着神情亦是肃穆。
“问题正出于此。
以墨渠为首，一众臣子的住所因诸多原因，竟是在数百年间毁于一旦。
或天灾，或人祸。
呵，哪有那么多巧合？”
昊宇的声音平淡如水。
却能听出其中不平静的思绪。
雪儿心有所感，拿回地图继续与当今的螭云比对。
“所以，我的任务便是去查探那些旧居？”
“没错。”
昊宇的手伸向一旁的竹碗。
他放了好些烟草在里头。
不料摸了个空。
扭头看去，只能看到零星几根草叶。
装进水烟袋是完全不够了。
叹口气，将水烟袋收起，拍了拍雪儿的脑袋。
“敖世这小子如此谨慎。
应当是怕暴露了当年帝位更替的真相。
哼，是个明眼人便看得出。
这其中有着多么的腌臜。
丫头，虽说荒雕一族天赋异禀，修为高深，也切记万事小心。
毕竟，我们算是在与皇家作对。”
雪儿郑重颔首，叠放好地图。
她并不为昊宇看出自己的身份而惊奇。
倒不如说······
昊宇看不出才对不起他见过的春秋。
“那么，昊叔，我先出发了。”
雪儿周身灵气涌动，要化作雪雕往窗外飞去。
昊宇忙叫住了她。
“丫头等等，其实还有一桩事情，可能需要你去跑一趟。”
原本打开的双翼缓缓收拢。
看向昊宇的目光锐利而不善。
故作不见，昊宇笑道：
“丫头，回来得早的话，帮我买点烟草回来呗。
顺便带些香料，什么桂皮，八角，花椒，茴香之类的······
想得到的话，随你买什么。
都用的差不多了。”
雪儿一歪脑袋，满脸写着俩字。
就这？
昊宇颔首。
就这。
气急不过，雪儿一扇翅膀，把风呼啦啦往昊宇脸上呼去。
好嘛，这一定是昊宇刚刚才想到的。
绝不在古安然的要求之中。
笃定地想着，雪儿也没应答，又是准备振翅飞起。
“再等等。”
雪儿恼怒地脱口而出：
“昊叔！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昊宇不见丝毫尴尬，露出深邃的笑容。
只有这时，才有身为前辈的样了。
“雪儿，荒雕一生侍奉一主。
一旦决定，终生不得反悔。
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尽心跟随在古安然的身后。
再过数载，数十载，至于千百年华后······
你会发现······
跟着这丫头······
会超出你想象的······”
雪儿愣愣地看着昊宇，高傲地抬头。
一跺脚，飞向窗外。
留下一根如雪般纯净的羽毛。
那是自然，雪儿自始至终都相信自己的眼光。
目送丫头远去，化为天边的一道黑点。
“阴阳双生，山河动乱。
她给荒雕一族的预言，简直准得离谱······”
不再言语，昊宇重拾菜刀，刀身发出阵阵寒光。
他今天只是个厨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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