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秋收祭落下帷幕，学校生活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节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而对于他，今天与昨日不同，与以往的每一天都不同。
今天，是和她约定好了的日子。
她说要和自己表白心意，让他见到真实的自己。
听她说了这些话之后，当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一半兴奋激动一半焦虑不安，脑海里全是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
一边笑着一边放在自己掌心的糖块，靠在窗边吹过两人之间的春风，伴着铃声不约而同地叹气，偷偷画在彼此书页一角的涂鸦。
还有那个湿湿凉凉的轻吻。
等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来到学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让我来先开口吧，等女孩子告白什么的也太逊了。每一次都是她主动站出来，也该轮到自己了。向她坦诚自己的想法，诉说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心里默默想着。
这句话，原本早就该说出来了，只是自己一直怯懦着犹犹豫豫，说到底还是缺乏改变的勇气，想着保持现状就好，像现在这样能够在她身边，天天看着她就满足了——欺骗她，也是欺骗自己，欺骗自己的心意。
到底要唯唯诺诺的隐藏到什么时候呢，到底要忍气吞声的忍耐到什么时候呢。
就像她说的——一切伪装，都在今天结束吧。
马上今天最后一堂课就要下课了，讲台上老师循循善诱的讲课声完全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他满脑子琢磨的全是一会要发生的人生大事，思考了一天，他在头脑里彩排了无数遍，大脑几乎都要运转超载，感觉头盖骨里面热的发烫。
只不过这一天下来，除了早上登校的时候两个人尴尴尬尬地打了个招呼，其他毫无交流。
不是他不想，而是她拒绝沟通。一跟她搭话，她就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要不就直接扭过头，总之就是拒不交流。
虽然能大概猜到原因，但她地反应也太强烈了吧，根本不像她平时严谨有序却积极开朗的风格啊。
而且不只是针对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她今天自从来了学校，除了去洗手间之外，就一直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全身都散发着“我很忙不要来打扰我”的气场。
偶尔有读不懂空气的过来找她聊天，她就借口说去洗手间，放下笔出了教室，最后踩着上课铃才回来。午休时间也是，自己一个人捧着饭盒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这一天的表现，就好像社交模块被卸载了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样。
看，现在也是——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接着就红了，连忙侧过头看向窗外，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之前从未见到过她这副羞涩的模样，搞的他也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起，他转过头，想用尽可能和善温柔的语气，开口却直接吃了螺丝：
“捏个，一起去天……”
她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强势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去天台等你。”
说完，她连东西都没收拾，书本笔记散在桌面上，直接迈步跑了出去。
“等——”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却根本叫不住她，只能看着她夺门而去。
……总之，我也赶快跟过去吧。
他瞟了眼她留下来的书包，想了想，也放弃了收拾东西的念头，出发前往约定的地方。
刚刚放学，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一边躲开来往的学生，一边回忆着前往天台的路径。
越靠近目的地，人也越来越少，等他来到天台前的楼梯口时，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角色。
是那家伙的手下一号和二号。他们两个人，一个坐在楼梯上两腿大开，另一个靠着墙壁站着。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家伙不抓紧去享受不良少年的课后时光，站在这里受罪干嘛。看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那么累的话，赶紧回家去躺着啊。
他攥紧了拳头，交替看了下两人：
“你们，要找茬吗？”
此时他的心里，对于这两个人没有一丝恐惧。
他昨天夜里就下定决心了，要丢掉过去那个畏惧改变的自己，成为配得上她的新的自己。
靠墙站着的手下一号摊了摊手，调笑着说：
“喂喂，别这么凶嘛，我们又不会咬人。”
坐在楼梯上的手下二号也摇头晃脑地跟着帮腔：
“就是，大家都是同学，还是老相识，友好一点嘛。”
真可笑，真希望录下来，放给以前的你们听啊。
“没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他不打算在这两个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决定直接无视，踏步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
他们好像也没打算找他麻烦，只是在他经过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说了两句话：
“好好享受老大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可别感动的哭鼻子哦。”
说完还很恶心地哼哼笑了两声。
黏糊糊的话语，让他有种讨厌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现在没必要让这些噪音扰乱自己的心神，等在天台的女孩才是头等要事。
整理好心绪，他接着拾级而上。
可当走到一半，通向天台的门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像是女孩子的哭声。
难道是……
他不敢多想，脚下加快了步伐。却发现那哭声变得古怪了起来——声音被拖长，时而婉转，时而急促。
如泣如诉的喘息，是从喉管中挤出来的呻吟。
他听得出来，那是她的声音。
在意识到的瞬间，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仿佛潜意识里拒绝向前迈进一样。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放学后，她那古怪的笑容——好像在原本平稳的日常里，突然刻出来一道缺口，接着便从视线里划过，仿佛从不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了。
而现在，那个缺口被拉到眼前，看进去才发现，那么深，越看越深，深邃得让人恐惧。
（“再给我一晚时间，我想让你看到不加掩饰的，真实的我……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那扇门，门后那苦闷的呻吟声也越来越明显。裂缝不断延伸，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就在天台吧——明天放学之后，我在那里等你。”）
也许不是她，也许她在锻炼身体。
（“他们叫我赶快过去……好像是有人被关在天台上了，真是的。”）
他在心中用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颤抖着说服自己，就像是水手拼命用手堵住船底漏水的裂痕一样，恐慌而无力。
她的笑脸，她的话语，对他的鼓励，对他的安慰。
仿佛走马灯一样，大脑飞转。他努力回忆着两个人相处的一点一滴，试图用这些美好的东西填满空白的大脑，把那些要汹涌而出的不好的想象挤出去，挡在外面。
不然的话，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沉进去，无法呼吸，溺死在里面。
他抓住了把手，耳边却突然安静了，一切声音都消失掉，他好像一下子被这个世界抛了起来。
走马灯也定格住，停在了那天放学后，她在夕阳下笑着，对自己说了什么。
“……要看吗？”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哦……”
耳边响起，仿佛恶魔的低语。
他推开门。
随着那一幕映入眼中，所有那些时光在他面前，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她就在那里，那家伙和她在一起。
白色衬衣的纽扣被全部解开，裙子被粗暴地卷了起来。
她基本没脱掉什么，却恰到好处地把一切都裸.露了出来。
那张面容和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却对不上号。
两张一样的面孔在脑中重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模糊破碎了，像是被水浸泡烂掉的肖像画。
她好像笑得很开心，有种撕心裂肺的疯狂，那种笑容他从来没见过。
“你终于来啦，不好意思哈，等太久了我们就先玩上了。”
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在她肩头浮现，一边笑着，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胸，力道很大，柔软被抓的变形。
“呜！”
她吃痛地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轻皱眉头，嘴角的笑意却更加强烈了。
“你不知道吧，这家伙是个受虐狂啊，越打她就越兴奋——看着一本正经的优等生，却是个纯纯的变态！”
“呜，啊。”
听他这么贬损自己，她的喘息却越发急促起来，甚至发出了愉快的轻叹。
“呆子，你不会真以为你们俩有戏吧，我叫她逗你玩而已，哈哈哈。”
那家伙张狂地喊着，她没反驳，仿佛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和身后男人的“交流”中了。
这让他理解了一切，彻底失去了冲上去解救她的想法——解救？她不是好好的吗，不如说正在享受呢。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打断他们的好事呢。
她需要自己做的，只是作为调味剂的看客而已，一个为他们的情事增加乐趣的小丑。
“瞧你那眼神，喜欢吗，拿去用吧，反正她对我来说就是个玩具而已～”
那家伙说着，一把将她推在地上。
可笑的是，看到这一幕，原本大脑一片空白的他，下意识想过去扶起她，踏出去两步他才反应过来，僵在了原地。
“主人～”
她发着甜得腻人的娇吟，带着一丝埋怨，像狗一样爬回到那家伙身边。扭动着身体攀附上去，讨好撒娇似的，用头蹭着那家伙的脖子。
“嗯～人家只想要主人……”
“啊，对哈，我忘了，这女人欲望太强了，就凭你那个小玩意肯定是没办法满足她的啊，哈哈哈。”
于是那两个人又连接在了一起，夕阳照射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蠕动着的奇异生物，原始又丑陋。
“呜，好舒服，好舒服！”
她在那家伙的身上耸动着身体，那张朝夕相处的脸上，露出令他无比陌生的表情。
他之前从来没见过那副面孔。
狰狞，扭曲，像是一把毒刃刺入了她的身体不断搅动着。
她仿佛要窒息了一样，喘息声被撕扯成了碎片，口水从合不拢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他知道，那就是抛去所有理性，完全沉溺于欲望中的样子。
尊严，随着每一下动作，被撕的粉碎。
无论是她的，还是他的。
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和他对视，一道残留的光划过她的眼底，仿佛恢复了一丝清明。
对不起……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旁，她依旧那么美，像一朵被揉碎的花。
接着，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吞没了。
而在这一刻，他也终于想明白那天那个下午，那个笑容奇怪在哪里了。
明明是在笑着，却那么寂寞。
那更像是一个道别——向她过去的生活，向她身后的世界……还有留在那个世界里的，在她背后的他。
（“嗯，这样就好。”）
在那之后，她便转过身去，一脚踏进了自己看不到，进不去，也无法干涉的世界里去了。
而那个新的世界，扭曲黑暗，让人窒息。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什么也做不到，只是保持呼吸，就费尽了全力。
已经太迟了。
熟悉的那个她已经不在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只满脑子欲望，只知道交配的，**的野兽。
他只能抬起头，从灵魂深处发出心碎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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