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小起他……”于坚不敢去直视吴羌的眼睛。
吴羌，这个摘下鬼面露出满脸胡茬的男人，正是这支小队曾经的队长。
而于坚口中的小起，则是吴羌的亲弟弟，他知道吴队长一直都很重视这个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我们会报仇的。”吴羌低声道，语气里的憎恨却压抑不住。
“那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无锈之王宰了！”沈未央挽起袖子摆起架势就要出发。
“不，是青花，那个女人害死了他。”
吴羌制止了差一点就要冲出去的沈未央。
“为什么？”于坚并不理解。
吴羌看见了队员们眼神里的不解，只能叹息一声，向众人解释道:
“在渡鸦小队成立之前，那个年轻的王可根本没有收编我们的想法，是我与他达成了交易，才让你们活了下来。”
“我被他伪装成死亡，并且不得与你们有任何联系，否则渡鸦小队将不复存在……没有例外，这是追踪装置，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
吴羌从于坚的后领翻出一个微小仪器，其他人也各自从衣服的边角里找到了他所说的定位器。
“在城外据点被袭击时，唯一不在场的小起与我们断开了联系，所以他才会犯傻去和那个女人谋反……陛下愿意留他一命，我已经足够感激了，只是后来……”
再后来，自以为越狱成功的吴起却上了青花的当，成了她的替死鬼。
“现在，你们自由了，愿意离开锋城的人就自行离开吧，我不会阻拦。”吴羌有气无力地说着，他失去了最后的血亲，自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留念。
“吴队……你要留在这里吗？”于坚似乎猜到了吴羌的想法。
“我会留下，直到亲手杀了那女人。”吴羌冷冷说道。
“那我们也留下哦！不会丢下队长你一个人的！”沈未央笑着说道。
“我们也是！”
渡鸦小队的队员们纷纷决定留下。
“队长，我们也不会走的，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于坚拍了拍胸脯道。
看着身边的队员们，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终于还是红了眼眶。
“多谢各位。”
……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地下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看到枫子云和叶瑶两人都是安然无恙，地面上的人们全都欢呼了起来。
而一直躺在角落里的枫晞也逐渐恢复了意识，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几位战战兢兢的医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她在先前的激战里被智者刺穿了腹部导致大出血，但止血做得还算及时，所以枫晞也只是感觉到缝合处有些阵痛。
“枫、枫子哥呢？！”
枫晞刚一醒来，立刻就抓住了面前医生的手询问道。
“呃呃呃，枫晞小姐请冷静一下！我们已经胜利了，陛下安然无恙！”主治医生被枫晞晃得有些发晕。
听到枫子哥没事，枫晞这才安下心来，随后才看见了不远处的深坑。
“这个坑……”
“放心，这是你哥的计划，不过这次也该让他下去吃吃灰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颜长风在她旁边说道。
枫晞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身都是灰尘，身上还有些细微的擦伤，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没过多久，工程部队就抵达了现场，很快就将坑底的两人给捞了出来。
“枫子哥！”
刚刚才被医护人员告诫过不许剧烈运动的枫晞，一见到枫子云出现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咳……”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枫子哥没事吧？”
“没事……小晞，是我对不起你啊，怪我没能力，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枫子云满怀歉意地抱住了枫晞。
“不！我就是枫子哥的力量！我会永远保护枫子哥的！”
枫晞笑着说道。
“……嗯。”枫子云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否认枫晞的话。
在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枫子云就要离开现场。
此刻的他，身体负荷早已达到了极限。
本来就残破不堪的躯壳，在接连一个月的操劳奔波后，又经历如此一场大战，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在逐渐崩溃了。
长期紧绷的身体，在放松下来后副作用也终于爆发。
不过，他暂时还不能倒下——至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还不能。
他并不清楚现在的锋城已经被其他城市渗透到了何种地步，所以他绝不能让自己暴露出疲态，以免成为帝国的弱点。
‘马上就好，再撑一会……’
枫子云强撑着走向不远处的货车，每一步都仿佛针扎般痛苦。
“……！”
“喂……小心一点。”
枫子云差一点就要两眼一黑栽倒下去，幸好叶瑶扶住了他。
“等等，有人过来了。”
颜长风突然说道。
几人都看向颜长风面朝的方向。
“伟大的无锈之王！恭喜您，您现在是锋城唯一的王了！”
金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在场的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在不久之前依然是锋城不折不扣的敌人，只不过稍微放松了些对半神教的清剿，这家伙竟敢蹬鼻子上脸跑到无锈之王的面前来了。
“这里不欢迎你。”颜长风的脸色并不好看。
金作为他的养父，也算是有过一段虚假的亲情。
但半神教将他作为工具利用，这也绝对离不开金的推波助澜。
所以颜长风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何必摆出那样的表情啊～我们不是亲人吗？”
“住口！”
“好了。”
枫子云制止了两人的‘寒暄’。
“我记得我们的合作仅仅只是杀死你无法控制的梦魇而已，你既然敢走到这里，那么你也应该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了吧。”
枫子云面无表情道。
“不不不，陛下，我可还想多活两年呢……我只是从您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所以……”
“所以你从我的身上分离出那个所谓的智者？这笔账，我也许得跟你好好算算。”
枫子云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叶瑶也听得出来，他在压抑怒火。
“请原谅我，陛下……魔女曾自作主张为你占卜过命途，但，她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所以我坚信，您是改变这乱世的唯一帝王！请让我见证您伟大的征途！”
金单膝跪地，试图向无锈之王证明他的忠诚。
“你有何诚意？”
“青花，那个女人，她遣散了教会里剩下的所有教徒，让他们去往帝国境内其他四十三城，散播锋城国力空虚的谣言。”
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在上一次的进化后，暴躁的兔子们对各个城市发起了一次猛攻，帝国境内总共五十城在此异变后，包括月城在内已有五座城市沦陷。
目前的永锋帝国内，除去已经彻底被无锈军掌控的锋城和坦克堡以外，一共还剩下四十三座城市依旧在与锋城周旋。
“是吗？这倒是不意外。”
枫子云早已习惯了青花的背叛，他也清楚青花不可能将性命放在他手里。
只是……坦克堡余下的导弹的确所剩无几，锋城已经无法再靠这种威胁迫使其他城市臣服了。
“看样子，我们又要不得安宁了。”
叶瑶叹了口气。
失去了导弹的威胁，这些对锋城积怨已久的城市一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很快，长时间战乱的锋城恐怕会迎来最坏的结局——被四十三城联合围剿，最终彻底灭亡。
“还有一个秘密……”
金神神秘秘地小声道。
“说。”
“那就是半神教……”
“砰——！！”
一声枪响，金的脑袋瞬间炸裂开来，脑浆与鲜血四溅。
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危险！”
枫子云最先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就挡在叶瑶的身前，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砰——！！”
只是眨眼之间，第二枪再次响起。
叶瑶在被枫子云触碰到的一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迅速伸手在枫子云身后凝结起一道坚冰之壁。
“咔！”
特殊的弹头深深地嵌入了冰壁中，仅差半毫米就能将这面墙壁穿透。
“砰——！！”
紧接着再次响起了第三枪，一枚同样的子弹正中那深嵌在冰壁上的弹头，两枚子弹相撞击竟爆发出猛烈的火花。
“嘭！！
眼睁睁看着那堵墙壁就这样破碎开来，叶瑶的瞳孔骤然间放大。
枫子云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瞬间穿透了他的背脊，将他的心脏击碎。
“咳啊——”
枫子云呛出一口鲜血。
‘枫子云——！！’
叶瑶焦急地张开嘴想要大喊她的爱人，可她的咽喉里只是传出了喑哑的嘶吼。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前也渗出了大片血迹。
在那枚子弹瞬间击碎屏障时起，他们的性命就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
从枫子云体内贯穿而出的子弹同样也撕碎了叶瑶的胸腔，她的肺部已经只剩下破碎的筋脉和淤堵的血块。
每发出一个音节，她的口中便涌出一股鲜血。
“叶瑶！！”
“呃啊啊啊啊——！！”
叶瑶愤怒地嘶吼着，拼尽她最后的力量，让一场最为惨烈的暴风雪降临在锋城。
“[永冬……之国]！！”
狂暴的大雪与冰雾将整座城市彻底笼罩，寒冷的空气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锋城迎来了最为寒冷的冬季——也是最后的冬季。
大雪与冰雾让城市里的空气能见度极大幅度降低，让狙击手彻底失去作用。
“呵呵呵……看来……我们都只能到这里了呢……”
叶瑶的全身已经彻底被鲜血污染，而同样必死无疑的枫子云，和她相拥在一起。
“真是浪漫啊……”
叶瑶闭上了眼，任由枫子云亲吻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
“再见……再见……”
“枫子哥！！叶瑶姐！！”
枫晞近乎疯狂地嘶吼着。
不止枫晞，亲眼目睹这悲壮场景的所有人也纷纷为之动容。
很快，在叶瑶停止呼吸后，满天的大雪也渐渐停歇。
寒冬已逝，冰雪将融。
那满城的冰，都化为了漫天飘散的雪，散成粉，化成水。
最后的冬，在他的怀里渐渐逝去，像是冬日里的霜，只是越来越冷。
苍白之王久违地落下了他的泪，他的爱，他的愤怒，他的炽热的心，都随泪水滴落，一同熄灭在那远去的寒冬里。
枫子云最终也垂下了手，无力地靠在叶瑶所化作的冰雕上，渐渐停止了呼吸。
“呃啊啊啊——！！”
枫晞双目通红，她痛苦地捂着脑袋，拼尽全力不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但她的双眼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们就这么随意地……死在自己面前。
“不！！不！！我不接受！！我不接受！！啊啊啊啊！！”
这一刻，她的信仰，她的爱慕，一切，都成为了她回忆中的痛苦一隅。
“你们！！你们！！啊啊啊啊啊！！”
枫晞失控的情绪无穷无尽地宣泄着，她的恨意仿佛永无尽头。
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力量，因为她不希望枫子哥的城市因她而受破坏，也不想任何人因她而死。
但现在，无所谓了。
那个人！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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