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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秦云满]

[番外 秦云满]

男生女相非吾愿,身世浮萍任人骑。

——

其实我小时候,不叫秦云满,而叫秦小满。

顾名思义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穷人家里,讲求取贱名、好养活。秦云满是后来入了戏班子,班主给我改的。

四岁年纪,个头矮小,端生得粉雕玉琢,像个门画娃娃。这年岁,哥哥姊姊早就开蒙,我却因为是第六个孩子,没钱供我读书。

听见别人家的孩子在大院子摇头晃脑背千字文,我不难过的,我也不介意穿着哥哥姊姊小时候的衣裳,没有一件新衣。但我介意,娘亲日日夜夜看着我叹气,在一日晌午,带我到听云班里了。

这地儿好陌生啊,班子不大,但比我家大得多了,能容纳好多人在里面咿咿呀呀地唱戏。

娘亲摸着我的头,跟班主介绍我后,叫我出去玩。

她让我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为师父。

她不知道的是,我没有走,这是在别人家里,我怎么敢乱走乱看呢?万一这个师父脾气不好,跟院子里的大狗一样,咬我裤脚怎么办?

我爬在窗户上偷看,因为个子小,又被杂物遮挡,不容易被发现。

班主从腰间扯下钱袋,一粒一粒地摸出几个铜板,他拿钱的动作很慢,好像在故意吊着娘亲,想看她垂涎渴求的目光。

我数了数,一共七个铜板,可以供除了我之外的家人每人吃一个白面馒头。

那,我的那份呢?

娘亲笑呵呵地捧着双手接他的钱,又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准确来说,他们说的话我都不能理解。

什么这孩子归你了,班主想他如何便如何,什么死了也不要紧,他是家里吃得最少的。

我巴巴着小手,爬下来,坐在地上等娘亲跟师父说完了来接我回家。

等娘亲出来了,她是要走了,但她没带我。

“小满,娘亲送你学唱戏啦,高不高兴?”

“高兴。”我傻乎乎地扬起脸朝她笑,想着我唱戏好啊,每年过节村里来了戏班子,他们看戏的人都要打赏些钱的。

我学会了这门本事,就可以跟他们一样赚到钱,给娘亲买棉絮了。

她总说自己那床棉絮从出嫁盖到现在,都长了虫,破破烂烂的。

等我有钱了,我给她换一床。

师父领我进去,把门关上了,几个大哥哥的眼神讳莫如深,在师父的示意下出去了。

他蹲下来居然跟我一般高,他说:“小满,来了听云班就走不了了。做我徒弟有个规矩,衣裳脱了给我看,看看你适合生旦净末丑哪一个。”

“哦。”我把打满补丁的小褂子脱了。

师父不耐烦,大声吼我:“磨磨唧唧做什么,我要你全部脱了!脱干净!”

他自己来扯,三五下就我的衣裳扯出一个大口子,目光从脸上滑到脚底,在我撒尿的地方停留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想不到你脸上白净,这里也白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是夸奖,但我一点没觉得开心。

这之后,我就被分配到单人的小炕睡了。

说实话,这待遇让我受宠若惊。我们家里都是睡大通铺的,一家人挤在一起,半夜没睡着的话,还会听见娘亲哼哼唧唧的声音,爹爹打娘亲。

我哭着去拉爹爹,他就气得把我抱起来,关在门外,让我一人对着天上的月亮,吹了半宿的凉风。

今日娘亲将我送来,是月十六号。

到晚上,我就能从透过窗户看见又大又圆的满月。

师父是从小混戏班的一员,没读过什么书,就着这满月反过来,给我起个登台的名儿,叫月满。

今日是中秋节啊,娘亲还未给我月饼呢,我的哥哥姊姊又在哪里呢?中秋节不是团圆的节日吗?我为什么一个在这里呢?

我越想,就越委屈,我想我的哥哥姊姊了,虽然他们不疼我,还会故意吓唬我,但至少他们能让我好好地待在他们身边。

我从小炕上下来,换回我那被撕破的衣裳,套上小褂,想从这里溜出去。

可是大门里面也落了锁,我没有钥匙。

我在听云班里找了好久的钥匙都找不到,只好灰溜溜地回到炕上,祈愿着,娘亲明天就能来接我。

可是娘亲没来。

天将亮师父就把我的被子掀了,呵斥:“懒骨头,去把我房里的夜壶倒了。”

这种事我常做,爹爹也是这么吩咐我的。于是我点头,闷声去倒夜壶。

之后要给哥哥们端茶递水,看他们吊嗓子。

师父说我入行晚了,要从杂事学起。

其实这些杂事,我早就会做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七天,第十一天,娘亲一直没来。

第二月的满月,我对着满月祈愿,那我的要求提高一点,就不容易失望啦,我希望明年的中秋娘亲能来。

可是第二年她都没来,好像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

我跟着戏班子四处流浪,直到在京城落了脚。

这时已经是八岁了,做的是丑角。

专门用来讨喜,敲锣打鼓把收钱的箱子抱到各老爷面前,抹着厚妆的面上掬出笑来。

有一场戏的台基不稳,上面的顶掉下来了,砸断了花旦的腿。

听云班的花旦自此就要换人了。

花旦扮相美,最得老爷喜欢,自是有不少哥哥表示要当这个角色。

原来的花旦是个很好的大哥哥,从来不使唤我,也肯把吃的分给我,跟我最亲近。

只是他说了句改变了我一生的话,让我后来有些恨上他。

“我瞧月满就不错,八岁丑角讨喜,八岁的花旦更讨喜。”

试想一个还没衣裳长的孩子扮花旦,搭戏的大人跟他郎情妾意,如此有冲突的画面,岂不讨喜?

既然是老花旦亲自开口的,班主就二话不说给了我一身花旦的小衣。

即使最小的尺寸,穿在我身上也极为滑稽,我举起袖子,白缎子掉在地上,怎么卷都拉不回来。

这模样把班主逗笑了,满意道:“云满好生学,唱得好了有的是老爷给你赏钱。”

抹上妆后,他的目光更灼热了,像是看到了未来的摇钱树。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事实也如此,八岁就能登台的花旦,实在就罕见。

硬生生把戏台变成了过家家似的,惹了不少老爷来看热闹。

像在看大街上的杂耍,而我就是被耍的猴子。

班主在一边挥着鞭子,打在我脸上:“给老爷表演个扔苹果。”

那些哥哥则取代了我敲锣打鼓讨钱的活计,跟人不怀好意地介绍说:“这猴子乖得很,你叫他钻裤裆,绝不敢裤裆钻。”

钻裤裆和裤裆钻,不是一个意思吗?

等我再长些年岁,花旦扮地越来越像了,也终于从戏台上的猴子,变成了戏台上的花旦。

再后来,我是戏台上的月满。

多少人点名要看我的戏,多少人慕名而来。

班主赚的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

我已不是四岁不更事的秦云满了,我知道班主在打什么主意,此后不再叫他师父。

他也不在意,只要我能给他赚钱就好了。

我以一己之力把听云班变成城中最出名的戏班后,刻意来接近我的人很多。

他们都是男人,目光垂涎,说是恶犬看见了骨头都不为过。

他们知道我是男子,但那又如何?

即使是天子脚下,不还是有龌龊事吗?

或者说他们再龌龊,比得上班主吗?

这其中最特别的一位,大抵是柳国公府的三小姐了吧。

她不是嫡出也不是庶出,但享受着嫡出的待遇。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谁的,只是觉得这个看我入迷了不知不觉就走到台后面的女孩是我的同龄人,跟那些臭气哄哄的大男人不一样,便对她容忍地很。

她总是今天找我,明天就不见了,见或一连半个月都不见了。

她很神秘。

但我愿意交这个朋友。

我看得出来她从头到脚的精致,一定出身极好,从不敢自居是她的朋友。不过我心里已经把她当做唯一的朋友了。

她还把她的朋友带来了。

我还替她给她的那位朋友送钗子。

到了那四沐茶馆里,八方茶客的眼珠子皆钉在我身上,多是男子,那眼神似要扒了我的皮。

我一直不能习惯这种眼光,但还是强装淡定,寒暄了一会就匆匆离去。

一年后,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名动京城的戏子月满,越来越不像花旦了,他长大了,越发像个男儿了。

有个老爷情绪激动地抓了一把瓜子仍在我脸上:“僵硬脸做给谁看?老子要你摇臀走,骚一点你懂不懂?”

旁边的老爷都在起哄,嘴脸一个塞一个猥琐。

在他们眼里,我好像是真的女子。

落幕以后,我疯了一下脱掉身上的戏服,把脸埋进打好的凉水里,我穿着一身亵衣,我笑啊、笑啊,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我是男子!”

“我是男子!”

我对着摆完绢花的梳妆台发泄一通,将东西都扫到地上,不甚把花冠上的珠子都摔掉了好几颗。

被吵醒的班主从发财梦里醒来,提着我领子丢到边上,心疼地把那些东西捡起来:“你.他妈疯了?我给你吃,给你穿,你不报恩就算了,还摔我的东西!?”

“我不要你的吃的!也不要你的穿的!”除了一件白色的男袍,其余哪件不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颜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那点心思!

“好啊,你不是要找你娘吗!那你去找她啊!当初求着我收你的可是她!你去找她,看她会欢迎你,还是赶快把你送回来,担心我把那几文钱要回来?”班主知道我的脸金贵,从来只打身上,这会他被激怒了,照着我的脸一样揍。

我被他欺压惯了,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力气,一边挨揍一边流出泪来。

我觉得我哭得像个女子,很是怯懦,我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然后又想着,若为女子,只怕要被卖到窑子里去吧?

班主说今天非要给我点脸色看看,他一直不曾动我,但今日是不管不顾了,拖着我就往黑暗的地方走。

他力气极大,我被揍的青紫的皮肉摩擦在地上,痛不欲生。

接下来还有更痛不欲生的事情。

他叫我明白了,男子对男子,能做的最恶心的一件事情。

好痛……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丑角回到后台,就站在班主身边,欣赏我不堪的样子。

这一刻,我有多想杀了他们。

后来柳奕渔再来找我,我就不见她了。

我这么脏的人,怎么配做你的朋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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