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课题五，第四次投票结果：赞成二十一票，反对十七票。由于未能达成全场一致，进入第四次间隔时间。”
二年级C班还在奋战于这场考试的最后一个课题。之前的四个课题无不是只用了两次投票就解决了，只有这最后一个，在僵持了半个小时后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大家，我有话要说。”
顶住压力第一个带头发声的，是平田同学，他是把班级和同伴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男人，也只有他可以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在这个班级里，没有人会怀疑平田有着任何的私心。
班级里能有这样一位众望所归的领袖或许是一件好事，可同样的，这样的领袖也会带给班级不同的风险。
平田就如同一之濑一样，是班级的旗帜，他们的想法会大幅度左右人们的思想…不，确切的说，是封闭人们思考的方向。
因为他们这种王道类型的领导人，先天带有恐怖的“正确倾向”——在他们发言之后，就算其他人有不同且合理的意见，只要不能完全证明领导人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么这个意见就会很大概率胎死腹中——没有人愿意说出一开口就处于“错误”劣势的提案。
老实讲，如果是之前的平田我现在一定会制止他，在这个复杂课题的开始阶段，让领导人一股脑地想到什么说什么是最可怕的。可现在，我决定遵从茶柱老师的忠告，更多的相信同伴的力量。
“我不想让班级里的任何一位同学因为这样的考试而退学，所以再看到这个问题之后一直思考到现在，并不是想要得出一个选项，那样我做不到。”
“有意思，平田Boy，你想说点什么呢？”
能够无视氛围，这么随意回应平田的也只有高圆寺了，他似乎早就做出了选择一点没有困扰的样子。
“高圆寺同学看起来早就有了想法，而大家心里肯定不管再怎么纠结，也一定是有了偏向的吧。二选一，无论哪一个选项都会背上抛弃同伴的罪恶，我还是跟上一次投票考试一样做不到。所以我也那一次考试一样，一直在思考如何拯救每一位同学。”
“你有办法吗？平田？”
看着池带着希望的眼神，平田没有给出回答，而是看向茶柱老师。
“老师，免除退学是不是只有用两千万个人点数才可以？”
“是的，在这场考试里只有这一种办法。”
“说的也是。”
平田苦笑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我和铃音。
“堀北同学，绫小路同学，你们有办法吗？”
铃音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而我则是摇了摇头。
事实上在昨天收到鬼龙院学姐的提醒后，我就有猜测过这场考试里会有强制退学同伴的可能性存在，只不过最通用的个人点数我们已经没有办法筹集了，或者说，整个二年级的四个班级都没有单独筹划两千万个人点数的能力，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我所知道的人里，只有三个人有一下子拿出两千碗个人点数的本事——学生会长南云、沼仓学姐以及……鬼龙院学姐。
前两者毫无疑问不会帮助我，而鬼龙院学姐昨天也没有开口说过这问题，毕竟她也马上就要面对事关在学校存活的考试，我也不可能让她把这种保命的东西让渡给我。
“果然是没有办法。”
平田终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他挺胸抬头走上讲台，突然朝我们郑重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我是一个不称职的领导者。一直宣称着要一个不漏的将这个班级带上更高峰，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得出一个好的答案。”
不等同学们来得及制止，平田抹了一把眼泪，笑着站直了身子。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说出什么抛弃班级同伴而获得的班级点数是毫无意义的这样的话，那样只是在胁迫大家，只会让大家陷入更深的自责。”
“因为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在我看来哪一个选项都是错误的，我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也不会对做出选择的大家有任何的怨言。我只希望最后的选择能够贯彻大家的想法，成为让这个班级能够存活下去的希望。”
“我没有得出通向正确道路的本事，有这个决定权的应该是全班的每一位同学。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宣布弃权，无论大家决定哪一种选项，我都会支持。”
“请你们原谅我这个无能的领导者。”
颤抖着说完这段话的平田又一次深深地低下头去，泪水止不住地从他的眼眶里坠落在地，全班同学无声地看着这个男人泪洒讲台，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肯原谅选择了逃避的平田，而是所有人都明白，能够让平田自己选择让步，选择接受失去同伴这个事实到底有多么痛苦。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落泪时候的场景，那时我们曾经有过的对话，平田真的全部都听在了心里，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这个班级，他也直到现在都背负着那些沉重的东西，他的坚持，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的间隔时间所剩无几，看着那个样子的平田，茶柱老师恐怕更加有所触动，她走过去轻轻拍拍平田的后背，递给他一张手帕。
平田止住了泪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紧接着，怀着各异的心情，第五次投票立刻就开始了。
“针对课题五，第五次投票结果：赞成二十一票，反对十七票。由于未能达成全场一致，进入第五次间隔时间。”
相同的结果，那是全班还在正常运行的表现。而这一次的间隔时间，情况终于有所不同。
同学们再一次聚集在各自小组里，从跟最要好的朋友耳语，再到同小组内小声地讨论，虽然还有着许多幼稚且一根筋的想法混杂，但无疑，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思考。
牺牲同学的选项全都是背叛、觉得自己处于安全地带感到愧疚，又或者是自行判断某一位同学的价值的负罪感。
课题五这个相当于“电车难题”的非正确问题把思想道德的枷锁套在了大家的脖子上，而现在这些统统被平田粉碎了。
平田解脱了自己，同时也彻底解放了班级里每一位想要团结在他周围的同学。
无论在别人的眼里结果是多么不讲道理，可现在的同学们寻找的，却无一例外不是让班级能够更好地在这所学校向上爬而能够做出的选择。
即便会有痛苦，会有未知的牺牲，也不会有人在考试之后而后悔。
又是一次十分钟的间隔时间，只不过这一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让人觉得短暂。
同学们快速地投下选项，在相同的第六次投票结果之后，第六次间隔时间开始了。
这一次的小组讨论继续进行着。
“大家，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启诚站起身来，他同样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提出了不同的思考方式。
“我觉得既然要寻找一个模板，不如先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次考试。比如想想其他四个班级会怎么做，那些结果又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幸村同学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有必要这样想一下。”
平田立刻附和这一提议，他只是选择了不发表看法，并不代表什么都不考虑。
“既然这样那个的话，至少龙园他们班肯定会选择选项一吧。”
对龙园有着相当大不满的须藤毫不犹豫地这么下了定义，对此，大部分同学都表示理解，异口同声地说着“确实”。
按照以往的观念看的话，如果那是“龙园的班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奇怪，可我并不觉得现在的D班会是那样的状况，不管是葛城还是日和，他们都是龙园的保险。
只是既然班级都这么想，我也没必要在这种不确定的可能性里唱反调来浪费时间。
“相反，一之濑的班级如果和我们一样没办法救助同学的话，别说选择选项一了，我甚至觉得会出现一个都不选让考试直接失败的结局。”
“那可是扣除三百点啊，等于葬送了无人岛考试的努力。”
就算想到那样的结果，大家都还是摇了摇头，因为即便是那样，似乎也看不到一之濑会抛弃同伴的可能性。
而所有人也都明白，我们班是做不到的。
“不管是五百点、三百点还是一百点，只要不能在A班毕业，一切都是白说吧。”
放弃全班同学的可能性而去保护某些人，这种价值的衡量也困难重重。
“坂柳班做出哪一种选择都不奇怪，而他们的班级早就遥遥领先，象是这样能够一下子拉近班级差距的机会并不多见，而且要是他们选择了选项一，大家还有信心用剩下的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超过他们吗？”
“启诚，你是要我们选择抛弃三个同伴来换取剩下人的希望吗？那里面可是有……”
“加加，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最先发言的启诚阻止了波瑠加继续说下去，与其说他是在反驳，不如说是在用行动来阐述事实。
“我知道其实大部分人就算嘴上不说，也会觉得选项二只用牺牲一个同学，而且惩罚也并不是很重，所以会倾向于那边，我不会说这是错误的。”
启诚的身上似乎闪烁着平田的影子，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因为他明白，自己是在作为这个班级的一份子而发声。
“三年的生涯会有许多转折点，我希望大家有无论面对多么令人绝望的差距也能够继续战斗下去的觉悟。选择任何一个选项，都要怀着这样的觉悟去做出选择，明白这个选择的重量。”
如果说平田是为班级卸下了压力好让大家能够继续前进，而启诚则是赋予了压力给大家能够前进的坚定动力。
我看着这幅景象也在思考着，而只有我、铃音和高圆寺组成的小组也没什么能够讨论的。
考试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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