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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局外人·尾声(3)

65.局外人·尾声(3)

在影视剧中,那些明知自己即将面临生离死别的人们都会在那最后一晚做些什么呢?

是浪漫得拥吻至天明?是抓紧机会留下一名子嗣?亦或...是“与其让别人动手,不如就让你死在我的怀里”?

如月树生不知道,毕竟他看过的电影实在是太少,这让他没有什么可以参考。不过,在今天的这个夜晚,如月树生倒是有点学到...

啊...属于东云惠的这最后一夜格外地漫长...

是夜没有色情,也没有暴力,有的就仅仅是两个女孩缩在被窝中聊天而已。她们的眼睛一刻不离对方,她们慢慢地说些未来、慢慢地说些现在与过去。当然...

当然她们也偶尔会说些秘密。

“树花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话题是从这里开始的。在结束了那些只是对视就会笑出声来的沉默时间以后,东云惠看着树生的脸突然这样问起,她说,“仔细想想,我这个人确实是有够过分...明明一直以来都受着你的帮助,可是我却好像从来就没有机会了解你的事情...”

“惠一点也不过分,明明我才是...”树生难过地说,“明明认识了惠这么久,我却对惠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惠还有一个哥哥...”

“是啊...就像树花一样,我也不是独生子女。”谈到这个话题,东云惠的笑似乎有点凄凉。“所以我才说,我可以放心地去自首。”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惠的家人不会伤心吗?”树生问她。

“没关系的。”可是惠却说道,“因为妈妈最喜欢的是哥哥,所以没关系。”

一瞬间,树生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他的嘴唇嗡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在如月树花的外皮底下,如月树生的灵魂似乎是想要劝慰些什么,或是倾诉些什么...可是他却始终没能说出口来...

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惠只是在那里继续说话:

“我的哥哥东云贵,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的头脑很好,长相又好,在大人面前还很会说话,所以妈妈要去逛街或是串门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他...虽然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可是我却跟他一点也不相像...我好像...我好像完全就没有继承到爸爸妈妈的优点...”

够了...

“我从小就嘴笨,妈妈带我去串门的时候,面对着那些陌生人我什么话都不敢说。学习上也是,哥哥轻轻松松就能考上小城的名牌高中,可是我却只能上千世町的学校...这也难怪妈妈会去宠爱哥哥,毕竟我跟他比起来我是这么得糟糕...”

我说够了...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或许妈妈她本来也没打算生那么多的,或许妈妈她就只是想着要个聪明的男孩够了...而我只是因为碰巧跟哥哥同胞,所以...所以才会没有被他们给打掉...”

别再说了!树生心想。

对东云惠这越是讲述便越是难过的腔调,如月树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所以他伸出了手来将那个女孩紧紧地拥抱。他用自己的胸膛贴着那个女孩的胸膛,就好像想要对方的灵魂倾听自己的灵魂一样。

然后他说:“才不是那样!”

他看着东云惠,简直就像是看见了如月树花那糟糕的弟弟。

所以他说:“惠才不像你说的这样一文不值!”

无视了东云惠那一脸茫然的表情,他在那不停地讲:

“惠其实是个很漂亮的人啊,惠的眼睛很好看,大腿也很色,而且还有着让我都羡慕不已的冷白皮!你自己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在你改变形象之后,很多人都对你大有改观了。对于那些肤浅的人来说,除了外貌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变脸吗?”

“别...别再说我的腿啦...”惠红着脸争辩道,“而且...而且发型也好、穿搭也好...这些全是树花你教给我的...而且...而且大家对我改观也不都是因为我的新形象...大家对我觉得好奇,肯定是因为他们发现我跟树花你站在了一起...他们肯定是在想...我这种人究竟是何德何能,居然能站到你的身旁...”

惠越说声音越低,不过就在这声音低得快要无法听清的时候,树生抬高了自己的音量,把那就要到来的沉默给盖了过去。

“难道你想说这全是因为我的功劳吗?惠你为什么这样妄自菲薄?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的吧?除了広场舞、姬宫葆那样天生阴暗的人以外,这些天难道还有其他人对你和我交上朋友感到不满的吗?这不正说明惠你有着一打扮就能出彩的好底子吗?况且,就算他们不满又如何?我和惠交朋友完全是出于自愿,我和惠好上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惠你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想法?”树生说,“惠你就是太过纤细敏感了!别人给你一个眼神都会让你有所揣测。但这也同样是惠的优点啊!正因为所感受到的要比他人深刻、正因为能够想他人所不能想,所以你才会比所有人都要温柔、都要善良!”

说到这里,如月树生更是激动起来,他激动得甚至有些疯狂:“是的...是的...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了!正因为你温柔,你才会被広场舞和姬宫葆欺负了这么久却什么都不跟人讲!正因为你温柔,你才会因为自己的过失伤人而苛责自己!我知道的,惠。我知道的...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伤害别人的,因为敏感的人对外部的反应比常人要痛一百倍!所以说...所以说你完全就没有必要去自首啊!”

直到现在,如月树生还是希望东云惠不要去自首,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惠,他越说越觉得惠是另一个自己。他希望这个女孩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想要从良心的魔掌之中救出这个女孩!可是这女孩她...

可是这女孩她却说:“树花,别再说了...”

她呜咽道:“再说下去的话,我可能就要变得更加贪心...”

我说动她了!意识到这点后,树生感到欣然狂喜。

所以他让惠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贴近得仿佛要让她的灵魂与自己的灵魂化到一起。

“贪心一点有什么不行?”轻轻地抿着东云惠的耳垂,如月树生说道,“反正这一切本就应该属于你。”

没有人能够拒绝姐姐的索求的...树生心想。我要给惠一个无法拒绝的感觉。我要她过了今晚,就再也无法说出“离开我”这种事情。

然而,就在那一切发生之前...东云惠推开了他。

“不...这一切不属于我。”惠啜泣着说,“你不明白,树花...你不明白...你对我的这份感情也好,我们的这段关系也好...这都是本不存在的东西...你的爱不属于我,而是被我偷来的。我只是一个使用了魂器的卑鄙偷窃者而已...”

她在说什么...等一下...她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终于说出真相的东云惠,如月树生感到一阵茫然。

“惠...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你刚才说到了‘魂器’?”树生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是啊,魂器。”惠将这个不同寻常的词复述了一遍,让树生确认了自己没有错听,然后她继续说道,“像是树花这样的人,像是树花这样的人本来是不用和我这种人成为朋友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在那天,在那个图书馆里对着树花使用了魂器。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用这种奇怪的力量吸引了树花,所以树花才会被我牵扯进来...所以树花才会遇到那么多糟糕的事情!”

一下子,树生全明白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那股违和感是什么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将所有的人都视为无色人形,却将东云惠这样普通的人给放进眼里。

可是...可是即使是知道了这一切...

“你说这都是魂器的效果?你说我对你的感情也好、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好,你说这些都是魂器制造出来的幻觉?”树生凄凄地笑道,“可是你知道吗,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我们的相遇真的是因为魂器...就算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我对你却也一点都恨不起来!”

即使知道了这场闹剧的开头是假的,但与东云惠度过的时间却是真实的,但此时此刻自己的灵魂与惠的灵魂之间的共鸣却是真实的!唯有这种心情,如月树生怎么也不想让对方予以否定!

“对...这也是魂器的效果。”可是东云惠却悲伤地说,“只要摆脱了魂器的影响,树花你就一定会离我而去...”

那绝无可能!树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这样说。

他说:“那你就解除看看好了!我会向你证明的,惠!我会向你证明,即使没有了魂器,我们也依旧是朋友!我会向你证明,我们之间有着确确实实的羁绊,这绝非灵魂之力所能制造的东西!”

树生说的是这样地热忱,以至于像是东云惠这样妄自菲薄的人也产生了一瞬的动摇。

“真的吗...”东云惠的眼里汪汪有泪,“我不信...”

于是如月树生闭上了眼睛,他说:“这是真的,我来向惠证明!”

闭上眼睛后,眼前出现了漫长的黑暗与沉默。

然而,这份等待终究是值得的,在那黑暗与沉默之中,东云惠终究还是作出了决定。

她说:“谢谢你,树花...”

说着,她伸出了手来。她用纤细的手指摸索着树生的手。最终,从如月树花那空无一物的掌心之中,她将一个莫名的东西给取出了肉体。

那是...那是一张贴纸。

那是她从自己的心理医生那里所得到的、本应属于千世魔女的一个魂器。

这个魂器上带有魂器使用者的部分灵魂,使用者只要将其贴在他人的身上,就能在两人之间制造【共鸣】。

正是靠着这份虚假的共鸣,如月树花才会那样一点一点地被自己给吸引。东云惠心想。

然而...尽管东云惠一直提醒着自己这一点,尽管她一直以来都这样坚信...可是在如月树生的言语之下,就算是纤细敏感如惠,就算是自卑自闭如她也产生了一点希望。

终于,在她充满了怀疑与期盼的目光之中,如月树生睁开了眼睛。

“树花...”她轻念着眼前之人的名字,这才发现自己的期盼早已压过了怀疑。

可她才刚刚念出如月树花的名字,一个更为响亮的声音就将她的话语给全然替代了。

那声音是...

那声音是“啪”!

在推开那扇被贴纸久久封印着的大门以后...

树生在里面看到了...他看到了原原本本的自己!

正因如此...

只听“啪”的一声。

树生他再次抬起了手来...

他在东云惠的脸上加深了掌印。

“真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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