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树生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不再是昏暗,而是完全的漆黑。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对此,树生全然没有印象。但是身上的感觉却能告诉他,此时此刻他已经从那疲惫、恶寒与高烧的状态之中摆脱了出来。
这一切一定都归功于惠,一定都归功于现在正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树生心想。
倘若不是惠在树生发烧的时候为他湿敷又擦汗,树生一定不会那么快就体温回落。
倘若不是惠在树生饥饿的时候为他一勺勺喂粥,树生现在也就不会感受到淀粉在口中回甘。
倘若不是惠在树生恶寒的时候用着自己的身子来把他温暖,那么树生也就不会一个失神就坠入梦乡。
意识到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帮助以后,树生不自觉地便伸出了手,去摸那近在眼前的女孩的脸。
没想到这样轻微的动作却让对方受了惊,只见惠的睫毛轻微地扫了扫,很快就卷了上去,然后露出惊喜的眼来:“树花,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我好多了。”半边脸贴在枕头上的树生抚着惠的半边脸轻笑,“这都是惠的功劳!”
“咦,真的痊愈了吗?明明下午的时候都还烧得厉害...”可是惠却用手背摸着树生的额头,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真是惊人...现在都已经跟正常体温差不多了,树花的身体可真好!”
是啊,与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自己不同,姐姐确实是不常生病的一个人。虽然以前的时候树生经常说姐姐“因为是笨蛋,所以不感冒”,但其实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先自己一步出生的姐姐已经从母亲那里拿到了所有最好的东西,而自己继承的只有一点残渣而已。正是因为这样,姐姐才会那般完美,又被母亲那般宠爱。
意识到树生的失神以后,惠又再次露出了担心的目光:“树花你怎么了...你是饿了吗?毕竟你这一整天也就只吃了那么一点东西...要是你饿了的话,我们可以现在下去偷吃点东西。说起来...似乎是为了欢迎树花你来做客,所以今天家里的晚餐特别得丰盛呢。饭点的时候,哥哥一直在敲门叫我们下去。不过为了让树花能够好好休息,我就跟他说我们先不吃饭了。没想到这样一睡就睡到了十点,今晚看来会是个不眠之夜呢...”
真是令人惊讶...
没想到东云惠居然能说这么多话啊...
一想到面前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就在几天之前还在留着长长的刘海、而且只会发出“嗯嗯”的回应,树生就感到一种别样的成就感。用朋友之间的话来讲,这种心情大概就叫“我真为你高兴”。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树生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等一下...”树生迟疑地回问着惠,“惠刚才说现在是几点?”
“唔...”惠这才止住自己的口若悬河,她说,“之前还是十点...现在应该已经是十点半了吧?”
十点半...十点半...
树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时间,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个...某个曾在某一瞬间被自己彻底想通的事情。
他想起桎梏,他想起一扇被贴纸所封的大门。他想起就在広场舞当着自己的面侮辱姐姐的那一刻,那扇门上的封印几乎都要被破坏。可是此时此刻,那贴纸却又焕然一新。正因如此,如月树生才会再次忘记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被关押在那扇门里。
然后,看着近在眼前的东云惠的面容,树生的思想很快就被再次带偏...
啊...我大概是忘了要去向惠道歉。树生心想。
于是树生突然难过了起来,他鼻头一酸便对惠说:“对不起...”
“树花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惠歪了歪脑袋,不解其意。
这反而让树生更难过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中竟然都生出了哭腔:“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惠...都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所以才会让惠遇到那种危险。都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所以才会让惠...”
所以才会让惠也变成杀人犯...
倘若我在那个天台上能想出别的办法,先惠一步杀掉広场舞那个家伙...倘若我能在広场舞坠下楼后找到她的灵魂,并且装进另一具躯体里将她复活...倘若我能做到这其中的任意一点,惠也就不至于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树生心想。
一想到自己害得一个如此纯洁的女孩成为了像是自己这样的人,如月树生就感到一阵难忍。
所以他说...
“但是没关系的,惠...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広场舞的家伙罪有应得!她对你做过那么多糟糕的事,而且在那个天台上,她还用着可以杀人的东西对着你!那时候,如果死去的人不是她的话,死掉可能就会是你!所以说...所以说你绝对不用为此而愧疚!你所做的是绝对正确的事情!你有什么错呢?你明明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树生说,“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因为我已经把那家伙的尸体给藏起来了!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尸体的,同学中也没有人会对那样一个家伙的失踪抱有兴趣。我向你保证,惠。我保证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只要我们明天一如既往地去上学,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过去...”
是的,正如如月树生所言。对于这始终都在照常运转的世界来说,一个人的失踪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对于人们忘却的本领,树生从来就有信心。他所担心的只有...他所担心的就仅有东云惠的心情。
她会不会经此一事就终生受到良心的谴责呢?而那谴责又是否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以及性格个性?树生真的好担心她会变得比以前还要沉默、还要令人担心,所以他才会这样循循善诱,来向东云惠灌输“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世界的错”的理念。
然而,在听了如月树生这漫长的劝慰之后,东云惠的回答却是...
“树花...谢谢你能为我考虑那么多。你真好...不过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惠微微地摇了摇头,她的脸在树生的掌中微笑着,像是一朵温和绽放的花,然后她说:“我想过了,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就会去自首。”
“什么?”闻言,树生直接坐起了身来,他自上而下看着躺在枕上的东云惠,瞳孔动摇得像是地震八级,“惠,你为什么会想去自首?你觉得于心不忍?你在于心不忍些什么?你听好了,惠,别做傻事!那只是一场意外,那绝不是你的本意!你知道自首后会发生什么吗?你知道别人都会怎么看你?你真的要因为那样糟糕的一个人而毁掉自己的前程乃至一生吗?!”
“不是那样的,树花...树花...你明明那么聪明,你明明比我聪明得多,却又为什么会不明白这个呢?”惠看着树生,目光里除了悲伤以外再无其他东西。
“什么?”树生惊愕地看着惠,“你说我不明白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呢?”惠悲伤地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我们都不该夺走他人的生命。”
然后,看着圆睁着眼睛的如月树生,东云惠在那边继续说道:
“树花...我真的...我真的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就在今天,我把别人的朋友、别人的女儿给杀死了!明明对方同样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明明对方同样也是一个人,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却提早地死掉了!你明白吗,树花?这不是吃了鸡肉以后为小鸡而哭,这也不是踩死蚂蚁之后为了蚂蚁而泣...我...我...我...我杀死的是一个人啊!我杀死了一个人以及她整个人所富有的可能性!她本有机会变得更好,她本有机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可是,我却让她失去了那一切!呜...呜呜...树...树花...你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所以你一定不懂吧...我...我...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这个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而且啊...而且你知道吗,树花?或许...或许就像広场同学所言。虽然我不是故意把她给撞下去的,但我可能确实是个贱人!因为...因为当我知道她掉下天台以后...因为当我知道她摔成肉饼以后...因为当我知道她再也不会欺负我以后...那一刻,我居然真的觉得很爽!我...我居然觉得很爽?哈...哈哈...树花...你看我是多么地过分啊!明明亲手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可是我却居然觉得很爽!像我...像我这样过分的人...像我这样邪恶的人...即使是放眼整个千世町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自首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到底会变得多么糟糕呀...”
越是往下说,她淌出的泪便越多。东云惠的眼泪濡湿了枕布,这让她整个人都浸在自己的泪里。见到这样的惠,树生虽然难受,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继续说出安慰的言语!
是啊...他怎么说的出来?
如月树生怎有那个资格去阻止她?
那可是一个人被自己的良心刺痛出来的哭泣,那可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在谴责自己!
在那一刻如月树生树生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像是东云惠这样普通的人是绝对不会在杀完了人后还能继续去过正常生活的。
因为他们不是如月树生,普通人的良心有棱有角。人们一旦做了坏事,他们的良心就会在胸膛之中悲伤地转动起来,用那棱角不停地伤害自己。
而如月树生的良心却早已被磨平...
正因如此...
“所以树花...最后陪我一晚好吗?”
正因如此,在看见东云惠流着眼泪、说着这话、并且对着树生伸出了双臂的时候...
“嗯...”
如月树生才会给出如此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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