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榭川看着手下递过来的文案。
身为广厦间衙门的捕快头子，自诩一生没有办过什么冤假错案，在这鱼龙混杂，更有高人楼阁林立无数的广厦间，这是可以另宁榭川骄傲一生的功绩。
但看着这次递交过来的案子，宁榭川却皱了皱眉头。
把手广厦间门庭的守卫捉到一个在通关文牒上涂鸦有谋反之心的书生。
看起来不算是处理起来没头没脑的棘手之事。
但是……
凉城来的书生？
凉城也有书生了倒是其次，不管多远，怀着怀才求遇伯乐之心的读书人，比比皆是。
但是有送上门来的反贼？
而且还是在广厦间的文牒上做这种手脚？
岂不是作死作到了阎王殿？
与其说怀疑案子的蹊跷之处，还不如去看看这书生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那书生人呢？”
宁榭川问向方才才将文案递交到自己手上的衙役。
“现在正在大牢里候着呢，只是昏过去后，一直没有醒过来。”
宁榭川摆了摆手。
“把他用水泼醒，带到我这里来，待我问过，再由郭大人审度。”
“我知道了宁捕头。”
等到发丝全部湿漉漉披在脸颊，垂到肩头之上的魏出云跪在自己面前。
宁榭川看着这个皮肤粗糙且黝黑的年轻读书人，叹了口气，喟然道“一届读书人，为何做这种事情？”
而魏出云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呆呆看着地面，也不抬头看宁榭川。
只是幽幽道“魏某凉城读书郎，二十五载圣贤书。何人害我，天下仁义，视如粪土。中原大地，何至于此？”
宁榭川听着这些读书分子一口一个礼义仁智信就脑袋痛。
好不容易从里头摘出点有用的话来，问道“你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魏出云此时抬起脑袋，呆呆看了一眼宁榭川，总算生出了一些神采来。
“魏某只是读书人，若不是有人害我，我怎么可能在通关广厦间的文牒上，写出此等话来？想想便知……”
宁榭川却嘿嘿一笑“我说你，都到这份上了，即使你讲的有道理，但偌大一个京城，找不到谋害你的人，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你心气再高，还能为自己申冤不成？”
料到这是一场无头冤案之时，宁榭川也明白，这种一纸文牒上写下诸如谋反之言的话语，可大可小。
放在当朝群臣身上，就是诛九族天大的罪过。
而放在平头百姓身上，诸如这个从凉城来的书生，便是可以化成出言不慎，杖责了事的小事情。
“我带你去见京兆尹郭大人，之后事情事大事小，全看你个人造化。”
看着魏出云依旧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宁榭川也不去再指点什么，虽然自己读书不多，只认得一些大字，但是他心里清楚，终究这个国家，这个京都还是由读书人作主。谁知道哪个犯了点小事的读书人哪一天会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呢？
都是讲不了道理的事情，带着三分内心对圣贤书的尊敬，宁榭川还是出言提醒了一番。
等到将魏出云带到了京兆尹衙门之时，那位平日呆在衙门时日不多，今日却正好在此的京兆尹正在府上，看着手中的什么信笺。
“榭川来了？吃过饭未？”
郭奉节对自己手下这位得力干将颇为满意，虽然整个广厦间在精绝五城的照拂下，不会出现什么惊天惨案，但是一般的谋财害命或者市井之间的寻仇斗狠，宁榭川都能处理的相当到位。
已经至及京兆尹，上四品的大官。
郭奉节想的不多，不如说是有些急流勇退的意思，自己儿子将将入仕，自己也是时候做些铺垫前路的事情，需求甚多，只会得不偿失的道理在官场沉浮多年的郭奉节了然于心。
“啊……郭大人，下官前来只是有一件案子，不敢自作主张，需要大人亲自审度。”
郭奉节听得宁榭川的话，浮上异样的神色，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宁榭川一边领着郭奉节，一边稍稍在后耳语道“一个从凉城来的年轻读书人，估计是路上没注意，通关文牒被做了什么手脚，上面写了大逆不道一句话，被守卫查出来了……”
确实放在一个凉城读书郎身上不是什么大事，郭奉节点点头。
“那你意下如何？”
虽然郭奉节如此问了，但是宁榭川并不能有恃无恐，擅作主张去说什么解决办法，只是在后低眉顺眼道“就按照大人一贯决断来就是了。”
年近半百，也意气风发的郭奉节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我懂你的意思，这天下出不了头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借此让他明白明白，广厦间的水有多深，也是件好事。”
来到衙门。
神态颓然的黑脸年轻人跪坐在地，当看到郭奉节身着官服坐在大堂之上时，眼中焕发了光泽。
“大人！小人无罪啊……”
大人未言，罪人先语。
让宁榭川都皱了皱眉头。
果不其然，台上郭奉节，狠狠拍了拍惊堂木，喝道。
“衙门上，我未问，轮到你先说话了么？自诩读书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台下的魏出云愣了愣，当场羞愤欲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言不能兴邦，但一言岂不能废国呼？”
当场肃静。
宁榭川捂住脑袋，也不想去看这个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患了什么失心疯的所谓读书人，竟然在当朝四品，京兆尹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几分正气凛然倒是其次。
但是无异于在寻死。
果不其然，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郭奉节当即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罪人魏出云！读圣贤书，不是来让你呈口舌之快，在这大堂之上公然与朝廷命官相驳的！是为了天下百姓，黎民苍生。为家，为江山，为社稷，为天地正心。但我估计你到不了这个层次，你还是想想如何从修身立心从头做起比较好！”
而堂下的魏出云身体颤抖，苍白的嘴唇颤巍巍出声道“大人我未有任何不敬，只是民为重，江山次之，君为轻。小人也是民，若连自己都无法作主，谈何修身，齐家，治天下！”
……
“将这个公然冒犯衙门朝廷命官的魏出云押下去，杖责一百，剜去双目，丢出京城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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