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后人记住了这么个空有虚名却对家国无能为力的名字，还真是惭愧。”
楚原看着少年，显然前尘往事已经全部释怀。
少年也有些举足无措起来，这没能成为圣贤，却在百姓心中比圣贤还要铿锵有力的人物并非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显得颇为和蔼可亲。
接着转过头来，又看着实为山鬼的妖女。
一脸宠溺。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女子想要伸出手来轻抚楚原，却发现虚无缥缈，他能触及到自己，自己却无法触及他。
这何不是像极了那千百年之前，两人之间的情形？
有着高大志向的青衫男子和心怀钦慕，总是会在楚原咏颂之时，出现侧耳倾听的山鬼。
他为自己起了名字。
他为自己亲手做了这样一串花冠。
他将自己写入辞中。
可是自己永远只能这么隔着山水相望，隔着天地倾听。
无法在他的身侧，无法被他拥着入眠。
哪怕只是那仅仅一刻。
“我……我答应过你要做个好妖，要守护一方山水的百姓……可是我如今……”
女子泪水落了满地，满地的伤心，满地的后知后觉。
楚原又笑了起来，看起来并没有几分责怪。
“有些事情我原来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人有人的过法，我可以偏于一隅，也可以毅然决然去赴死。但是我没有道理去要求你做些不是吗？你只是山水的一只妖，也是这苍茫大地一个可爱可亲的生灵，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这些年因为我，因为我这些后人将你困在这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
女子没有因为楚原的安慰感觉好受那么一些，反而变得愈加不堪，楚楚可怜，泪眼汪汪。
“楚先生您是不是生气了……”
女子像一只温顺的小兽，只是希望得到这个男子的垂怜。
连宋九龄都看个明明白白，当下抚了抚自己的鼻尖，无不征询道：“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
一心只有面前青衫男子的妖女置若罔闻，楚原则是哑然失笑。
“你这少年，还替我自作主张起来了。好了，我来一趟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来，拿住它。”
楚原一探手，便将那汇集了九十九人以及一个女子赤诚的灵魂的神器，握在掌心。
递到少年面前。
少年略微犹豫，接着在楚原鼓励的目光中，伸出手来，握住了冰凉彻骨的这柄长剑。
“山鬼，我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这世间生活下去，做什么都好……”
而女子则是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拒绝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你，去哪里都一样，我不知道哪里好玩……也没有谁能陪我看遍山水……”
楚原显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握住冰凉神器的少年看着传说中的青衫男子露出这副拘谨的神态心中好笑，脸上却是一脸肃穆。
此时还托着神山的楚原一眼便看穿了少年心中的揶揄。
“若实在如此的话，就以你真身，伴在这个少年人左右吧，他既要去那大江南北，也可以保护住你。你看如何？”
少年没想到此时竟然是引火上身起来。
而女子仅仅只是瞥了自己一眼便又痴痴的看着楚原。
“我不要……他一个少年要我陪着作甚？岂不是坏了他自己的风花雪月良辰美景？”
宋九龄第一次想替这位痴情的妖女正言一把，但是却被楚原的目光给瞪回肚子，全部摔入悬崖，尸骨无存。
“我这是托付啊……傻姑娘，我怎么放心的下你？”
一句放心不下，便能满足山鬼心中千百年的空虚，全部化成欢喜。
“我不要这样的托付，楚原你知道的，我只要你……”
妖女的大胆已经是让楚原退不可退。
伸出手来抚了抚女子的脑袋，没有将花冠扰乱。
而山鬼娇俏的脸面上满是潮红，显得羞涩欲滴。
“好了，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在任性下去可别坏了大事，你要是实在不听我的话，那就随你去好了。”
看着楚原微微动怒的样子，妖女再也不敢有恃无恐起来。
惨兮兮道“我听你的就是……我还有机会见到你么？”
这是妖女委曲求全的最后立场。
而楚原没有立刻回答。
看着身旁拿住剑柄，气势陡然一变的少年。
“少年郎，就以这剑，开山也好，杀人也罢。无须顾忌，只是这北邙城的陈佐陈佑两兄弟，是我的后人，我只希望你留下一根香火来，不要让我楚家断了祖传就好，这不是威胁这也不是买卖，是我楚原的请求，你看如何？”
宋九龄再不去想其他，看着面前的青衫男子，坚决的点了点头。
“为君效劳！”
便手持这柄不知是善是恶，是神兵还是恶鬼的长剑拔地而起，向着倾泄的神山，一剑而去。
从里到外。
畅通无阻。
全部刺了个通通透透。
天地摇晃，天光重现，而那神山寸寸崩裂粉碎。
终于在北邙城外，碎成乱石。
——
在陈家宅邸，陈佐看着外头一团乱象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当神光普世之时，显得无比兴奋。
抓住身旁长衫男子的手臂。
“阿佑你看！大事成了！”
身旁的长衫男子此时也有些情不自禁，想要说些什么。
却瞬间风声大作从窗外直直射入一个寒光烁烁的光影。
来不及有所反应的陈佑瞬间被那开山碎石之后，没有停滞身形，反而一举冲入北邙城带着不加掩饰的杀心而来的少年，一剑给刺了个通透。
少年稳稳立在宅子内，看着冒着寒光的剑身流淌着血液，滴滴落在地面上。
又看着长衫男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双目圆睁看着自己，虚无的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说不出来，要抬起手臂来抓住什么，却也什么都抓不住。
向后直直倒下身躯，倒在一片血泊中。
如同杀神降世的少年负一只手臂而立。
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也没有任何后悔，反而是畅快了胸臆。
“终日算计，那么你们总要一个人为了算计去付出代价，在我眼里，你比陈大人可要狠毒许多。”
死不瞑目的陈佑，灭绝生机。
而少年最终大摇大摆的离开此处宅邸之后，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什么欲绝表情来的陈佐终于在重压之下可以挪动身形。
陈佐蹲下身来，挪到地上躺在血泊之中那具身体身边。
伸出双手不顾血迹污染，将陈佑抱在怀中。
大颗大颗的眼泪沾湿了死尸的胸襟。
“阿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我要他宋九龄不得好死……不……我要整个武当山都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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