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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惊蛰

  • 雾空
  • 陆焰之瞳4372
  • 2019-07-30 20:56:19
第十九回 惊蛰

“还是不行吗?”沈若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的神情,她叹了口气,翘着臀部,俯下身子看着气喘吁吁,身体上勉强能够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拉斯特。

拉斯特此时早已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无数的伤口仍未愈合,但无限的火焰仍然在燃烧着,他就这么死死吊着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驱动着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继续向前爬行着。

沈若皖又是一刀,这一刀没能劈下去,打算砍在拉斯特背上的刀一瞬间被那蓝火给吞噬,原先微弱的火焰在那一刻熊熊燃烧起来,宛如回光返照所带来的奇迹。

但沈若皖很清楚,拉斯特在无数次的受伤之后,在血泪的代价之下,终于得以顺利掌握驱动体内路塞斯外露的力量。原先使身体愈合的力量仅仅只是最为基本的力量,将火焰成功外露,化作自己的武器,这才是路塞斯真实力量的初步展现。

蓝色的火焰并不具有太大的攻击性,但那火焰的蔓延程度极其可怕,一瞬间,沈若皖将刀摔在地上,火焰却早已蔓延开来,将这片草地一瞬间化为蓝色的火海。

这就足矣,在那一天凭借如此可怕的蔓延能力,将祭典的现场化为战火纷飞的战场,那骇人的景象足以打乱人们的斗志,届时护卫人员必将无心防卫左权三,方便拉斯特潜入左权三所在的轿子之中,将那个男人果断杀死。

已经是最后一天,明日就是皇帝登位十周年的日子,届时小皇帝将会向众人说出当年左权三的卑劣行径,同时被交付回来的还有左权三的尸体。之后一切都将如同计划之中的那样,陆焰之合情合理地登上皇位,清剿左权三的残党,一切回归正轨,陆家依旧统治着这个国家。

沈若皖明白,一切理应如此,宛如这个世界的规律。有的人生来就应当站在那个孤高的位置,接受属于他自己的命运。生来为王,一切皆为王道,回归正轨,一切将走向无限的重复与纠缠。

拉斯特从蓝色的火焰之中站立起来,沈若皖远远地望着对方的身影,那个矮小的身影此时显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孤独。宛如新生儿一般娇嫩的肌肤从火焰之中重现,半边断臂依旧空空如也,他的脸上带着惘然,眼睛间或一轮,微微抬起,注视着远处的沈若皖。

“就是这样吗?你所希望我达成的模样,就是这样吗?”

拉斯特这话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但沈若皖很清楚,拉斯特这番话,毫无疑问,是对自己说的。

“是的,也恭喜你,距离你让陆焰之为你实现愿望只差最后的一步了。”

沈若皖说着这话的时候,带着半分轻蔑,她从来不认为像拉斯特这样毫无见识的家伙能够拥有怎样的愿望,陆焰之这番买卖在当时看来显得有些突兀,但如今看来,这买卖本身实属合算。

沈若皖这句别有用意的恭贺之言没有让拉斯特生出半分怒容,他轻轻侧过半边脸,模样像极了之前亚奈被黑色火焰遮盖所露出的半边脸,没有什么表情,却又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深思。

“愿望吗……”稍显落寞的语气,拉斯特不自觉地遮住半边脸,目光轻轻落在被燃烧着的草地之上,心中仿佛陷入惘然的空虚之中。这么多天来的训练与所谓临阵磨枪给他带来的是力量的提升,但,不知不觉,他似乎也在痛楚与枯燥到极致的伤痛之中麻木了,渐渐忘却了自己究竟为何要助陆焰之一臂之力,也愈加无法理解当年一元为何要将路塞斯的火焰交给自己,交给这个平凡而又毫无亮点的自己。

但也正是凝视着这蓝色消缺了攻击性的火焰,让拉斯特那几乎趋近于苍白的意识一瞬被唤醒过来,蓝色的火焰似乎演变为滔天的黑色火焰,眼前的景色一瞬化作烧却的死灰,黑煞的地狱在这一刻再度袭来。拉斯特只觉得头皮发麻,视线在一阵冲击之后慢慢重新对焦,眼睛艰涩地睁开,视野之中的景色才重归正常。

是的,想起来了,自己目前活着的意义,简单而又纯粹,仅仅是为了见到那个亵渎了无数人的生命,否定了人类未来的男人。就如同所有的故事一样,作为一个卑微而又背负深仇大恨的勇者,将所谓穷凶恶极的魔王推下舞台。

哪怕,那个魔王未必多么狡猾与阴险,这个勇者也未必多么善良与正直。但,写在故事里的一切就理应是这样,就宛如历史书上的人一样单薄,没有任何厚度,扁平地平铺在岁月并不平静的长河之中。

“只能是这个愿望了,亚奈……等着这一天吧。”像是强行灌下毒药一样,拉斯特的眉毛如剑一般竖立起来,将他内心之中所谓的坚决印刻在眼眸之中。

这日,天色似乎比往日要更早进入黄昏的黯淡,就像是加快这时间的脚步,催促着陆焰之将僭越者一剑刺穿,上演一出历史的戏剧,将历史再度循环下去。

小小的房间内,一盏并不明亮的灯悬挂在毫无装饰的天花板之上,投射出并不耀目的光亮。那橘黄的光线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阴影与浅黄一并显现,每个人的脸上保持着合乎时宜的紧张与严肃,目光凌冽,静默地注视着每个人手掌撑着的粗糙桌面。

每个人都为即将到来的明日感到焦虑与担忧,但那隐约可见的期待与期许在每个人疲倦的眼睛之中也清晰可见,宛如一道道锐利的刀锋,斩向那个每个人都未曾了解,但毫无疑问是每个人的挡路石的恶魔。

“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必须要逞他还未名正言顺得到皇位之前将他杀死,让这个所谓的祭典成为一场为他而举办的葬礼。”陆焰之抬起手,此时的他说出的是德拉古语,沈若皖低声重复着,拉斯特微微眨了眨眼睛。

话语作罢,陆焰之的目光沉默地从面前的几个人的脸上扫过,他的亲人,他的挚友,他的灵魂伴侣。目光深切,灼热的心情燃烧着,他的内心却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同时高叫着。

是的,他明白,这些都不过是自己强加于眼前这几人的设定。他从未认为这些家伙与自己有多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利益的纠葛,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利用。

他们是自己的棋子,满足着自己的欲望,帮助着自己,将自己推向那个本就属于自己的高台。就像是……那个可怜的小皇帝一样,自己要让他从被束缚的命运解脱出来,但,自己并非在帮助他,只不过是在利用着小皇帝,让他成为自己钉在敌人心脏处的一根钉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过只是在自己的手中无趣地舞蹈着的可怜之人,不过只是被自己的话语和条件就能够轻易操控的几个毫无防备之心的蠢货……

他的眼中似乎在这一瞬传来了一阵刺痛,这让他颇为不自然地捂住了眼睛,在众人稍显惊愕的目光之中,他故作镇定地干咳一声,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有点劳累,不过明天一切都结束了。在此,提前祝愿各位,武运昌隆。”

手指在眉心轻轻一点,似乎颇为潇洒地昂起头,但沈若皖依旧盯着陆焰之,这让他稍稍偏了偏脑袋。对于他而言,沈若皖的目光依旧是如此锐利与敏锐,一瞬间就能将自己的伪装彻底看破,在她的眼中,自己对于她流露出的虚伪感情恐怕早已露馅了吧。

无所谓,只要重新夺回王位,沈若皖就无法从自己的身边逃离。届时的她,将会成为自己手中最为尖锐的那一把长剑,凡王之所向,皆被持国者所踏碎。

“明日的计划,说来很简单,主要的目标,只需要倚靠拉斯特一人便可以完成。”

陆焰之说到这里,看向拉斯特,后者那有些木然的神情让陆焰之的神情凝滞了一下。微眯着眼睛,他有些担忧着这所谓挚友的状况,要知道,自己和这几人的命运全都依仗着这个掌握着危险力量,有着幼稚面容的青年。

好在,对方并未长时间在呆滞之中,并非没有给予半点反应,稍稍点了点头,似乎对于他而言,这并不算所谓的大事。

“拉斯特引燃蓝色火焰的同时,我们几人驾着车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在这期间,拉斯特需要寻找到左权三所在的轿子,无需担忧,凭借你的力量,将此人暗杀轻而易举。”

“届时,我们驾车赶往祭典现场,给予高台之上的小皇帝一个信号,他便会和我们计划之中的那样将左权三的恶行一并揭露。凭借着皇帝的话语权,以及左权三的遗体,再加上左权三死后束缚因而被打破的沈若皖,以及展现出可怕实力的拉斯特,足以给予左权三所有的残党以震撼。”

“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家,终究不是属于你左权三的,”陆焰之的下一句话格外重读,他的神色严肃,双手在一瞬间宛如龙爪,极富遒劲地嵌进桌子之中,“这个国家,自始至终都是属于陆家的!”

拉斯特在这一刻,如遭雷击,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目光在心灵的震撼之中慢慢变得涣散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所谓身而为王的男人,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

“我……明白了……”

那支持着他走来的感性,在这一刻,支撑着他坚定着开始动摇的决心。他明白,当前的自己,无非就是为了陆焰之口中所谓的愿望而行动的,一把不需要感情的剑。

“我会杀死左权三的。”对自己说着,立下所谓的宣言,他握紧了拳头,哪怕手臂依旧不禁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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