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人肉哦，但或许，也不属于人肉，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想吐了吧。”沈若皖挥了挥手中那串好的肉串，笑着对拉斯特说着，拉斯特嗅到那股味道，却再也没有了食欲，那不断上泛的酸涩味让他皱紧眉头，死死捂住嘴巴。
“这的的确确是那种被你当做怪物的生物身上的肉，它们有的混迹在尸体堆之中，一并被从凯尔特城开来的飞机运送到这片大陆之上。它们的繁衍速度并不算太慢，现在几乎快要将那尸体堆附近的沙漠都化作它们的领土了。”
拉斯特听着沈若皖的解释，手里拿着的肉串放在一旁，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混乱情感。
“那为什么还说它们是人类？”
这个问题让沈若皖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对方脸上的酒窝显现出来，浅浅的，却像是带着别样的情绪。
“拉斯特，你认为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
拉斯特没有意料到对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惘然地盯着对方富有深意的眼眸，那闪闪发光的眸子让拉斯特不由得陷入沉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人类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社会，也会利用工具制造工具，我想这应该算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吧。”
沈若皖听到拉斯特的回答之后，嫣然一笑。
“那既然如此，如果有一种生物，没有自己的社会，也不会利用工具制造工具，那它就一定不属于人类这个范畴吗？”
拉斯特被对方的话语弄得有些迷惑，但他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可以放心将身旁的肉串老老实实吃下去了，按照你的这种定义来说，那些你认为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一定不是人类，你也大可以将它当做自己的猎物，在火上炙烤，用各种方式来享受它身上那并不算太难吃的肉。”
沈若皖将肉串伸到了拉斯特的面前，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诱惑着他吃下这散发阵阵香气的肉泽鲜亮的烤肉。
“什么意思啊……沈若皖小姐，我不太明白你话语之中的意味。”
“很简单啊，按照你的分类，这些家伙不属于人类。但单就从他们尸体上的特征而言，这些家伙也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肌肤，也有着和我们一样数量的牙齿，脑容量并未有太多的差别，也依旧要经历媾和与十月怀胎，像这样的生物，又该分类在哪里呢？”
沈若皖的话语让拉斯特彻底呆住了，他的脑海之中再度回忆起这些佝偻着，骨瘦嶙峋的生物的模样，那苍白轻薄到几乎能看见血管的皮肤，那几乎退化的眼睛，以及那趴在地上，背脊弯曲，完全无法直立行走的身影。这一幕幕差异让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脑袋，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在呐喊着。
“你在说什么……”
“如果按照生物特征上面来说，这些家伙，毫无疑问，和我们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沈若皖平静的话语让拉斯特眼前所见到的火光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这让人几乎无法选择相信的话语居然就被眼前这个女子缓缓说出。
她，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这些是在阿特罗斯加的人类吗？”拉斯特只能选择这么欺骗自己，然而，他自己内心深处的理智与沈若皖那平静到几乎要杀人的话语都让他领略到某些更为残酷的现实。
沈若皖伸出食指，轻轻指向拉斯特的额头，嘴角勾勒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弧度。
“不对哦，拉斯特，你在自欺欺人，真实的答案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
“自己从何而来，自己又是被从哪里而来的飞机运往此地的，这些问题都很容易解释清楚，不需要我的提醒。”
是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沈若皖那淡然的话语和静默的注视都让拉斯特不得不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他的眼前似乎再一次浮现出那深邃又绝望的深渊。
“……凯尔特城”
这些虽为人类，但面容狰狞，完全不复人类色彩的野蛮生物，来自凯尔特城的城市底端，来自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看不见明亮的光，温暖的太阳光线无法照射进来，这些被困在黑暗之中的生物眼睛于是缩小到这种程度，没有阳光的照耀，肌肤苍白而病态，四肢像是无力一样趴在地面上，无数的生物拥挤地堆积在这深不见底的地狱之中，密密麻麻，相貌如同恶鬼。
拉斯特听见自己狠狠咬住牙齿的声音，他的拳头握紧，脑海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哀嚎与绝望的哭喊在回荡循环着，内心仿佛再度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倒，他不敢想象凯尔特城就是这样将同样作为人类的同胞关在这黑暗的深渊，永世不得逃脱。
除非死亡，那才是真正的解脱，才算是人类自己的尊严。
“凯尔特城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群家伙到底从何而来？”
沈若皖只是耸了耸肩，她像是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可怕到极点的事实告诉给了拉斯特一样。
“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残忍了。”
“如果人类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而是被其他的生物当做食材，那么我们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他们究竟是人类的兄弟姐妹，还是相貌丑陋的恶心怪物，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被囚禁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死亡才是彻底的解脱，这么想想，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要知道，人类对于其他的生物，似乎都未曾做过如此残忍的举动，而对于这种与人类极为类似的生物，却心狠手辣地将它们囚禁与塔底，这么想想，还真是可怕。”
拉斯特注意到，对方的语气似乎也沉重了下来，先前的那怪诞的大笑在此时化作有点沉郁的叹息，但拉斯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你，明明知道了这一点为何还要将它们的肉放在火焰上烤，还……吃得很欢。”
“你之前不也是吗？”
“不管是不是人类，这都是食物，我可不能浪费了，再说，吃人肉这件事在历史之中可并不罕见，饥荒战乱之时，易子而食之事常有，这本来也就是人类历史之中不可避免会出现的平淡的事情。”
沈若皖的回答让拉斯特那紧紧握住的拳头再度松开，对方的话语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事情依旧违背了人类社会之中的伦理与道德。
“如果你快饿晕过去，满身浮肿，你根本就不会在乎眼前的究竟是不是人肉的，拉斯特，千万不要以为人类真的走进了现代的社会就彻底将原先的**给遗忘了，要知道，人类对于自己种族的残忍，可远比你想象之中要更加可怕。”
沈若皖说完这句话之后，依旧啃食着她手中的肉串，在她的眼中，那依旧是一道佳肴，依旧是一道美食，然而，在拉斯特的眼中，那无非就是散发出尸臭味的腐烂人肉。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难接受，但这的确就是事实，每个月那架飞机都会将无数这种类似人类动物的尸体运送到这片大陆上来，我在这里待了快十年了，几乎每个月都是如此，从未中断过。”
“凯尔特城的底部就是被这些可怕的怪物遗骸所填满的，这就是现实，他们在那里活着，也在那里死去，毫无意义地活着，毫无意义地死去。”
沈若皖描述着他们的遭遇，有些凄惨地笑了笑，看了看拉斯特一眼。
“你不吃的话就让给我吧，要知道明天没力气赶路就糟糕了，饿得头昏眼花，饿得迈不出脚步，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倒在沙漠之中和那些家伙一起作伴吧。”
“饿死可远比你想象之中要更加痛苦，而且路塞斯顶多能让你保持着一丁点活着的意志，能让你睁开眼睛，感受自己全身无法动弹，却连寻死都做不到，你如果愿意尝试就试试看吧。”
拉斯特听到对方的描述，身体微微一僵，眼睛别扭地缩小，手还是朝着那放置在一旁的烤肉串伸了过去。
他嗅了嗅，皱紧眉头，还是张开嘴，将那烤肉慢慢吃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娘一直在骗你！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肉，这不过就是沙漠里的老鼠肉，你居然还当真了！没注意到吧！烤肉已经被老娘吃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若皖突然间爆笑起来，那放肆的大笑让拉斯特彻底懵逼了，她那嘚瑟的模样让拉斯特心中那营造好的情绪再度崩溃，本以为是在与自己的伦理道德做斗争的自己彻底惨败给眼前这个耍心机与阴谋诡计的女人。
“你怎么这样！”拉斯特想要一把将自己旁边的那些烤肉一把抓起来，谁料对方眼疾手快，瞬间就将那些烤肉给抢走了，露出了得意的狂笑。
“蠢货，大笨蛋！你以为之前偷吃我的烤肉的帐这么容易就能抵消吗？门都没有！”
沈若皖瞬间就将那烤肉吃得干干净净，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亮出手中的烤串，笑容宛如小人得志一样放肆。
“……”
这家伙怎么这么记仇。
“不过……沈若皖，你刚刚说的那些有关那种生物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拉斯特倒也不再去管对方那猖狂的笑脸了，他放低声音问着对方，沈若皖听到拉斯特的提问，只是露出一个让拉斯特有些费解的表情。
“自己猜猜看了，我说的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自己所看到的，所认为的才应该是你自己所坚持的啦！不过你还真是够蠢的，连老鼠肉都没有吃过，所以我才能骗到你啊哈哈哈！”
欢笑声与干柴的燃烧声一并交织，拉斯特心中那淡淡的阴霾也散去，看着眼前那个笑得几乎要断气的家伙，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拜这个家伙所赐，似乎很多沉重的情节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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