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难以想象,无法理解......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对于像他这样从战场上落荒而逃的逃兵而言,着实还是有些难了。不过,若仅仅是对“神明”下一个浅显的定义的话,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她是物质、空间与时间的主人,万物运行的法则。人类这种卑微的生物在她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不值一提,即便付出再多的牺牲,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绝望——他会选择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就如在战场上所经历过的那样,一种深入灵魂,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根本没有什么希望,也从来没有奇迹可言。自崩坏降临的那一天起,无论人类如何团结,拼死反抗,也改变不了最终残酷的命运。为之共同奋斗的美好的愿景,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泡影而已。
结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世界,就要毁灭了。
自己许下的誓言,达成了吗?
......
凯文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剑形态的天火圣裁插在一旁的泥土中,十字架犹大的誓约则被他压在身下。那代表着裁决与救赎的剑盾纹章近在咫尺,在夕阳的照耀下隐隐闪着金色的亮光。
“呃......这里是......”
他全身上下都冒着白色的烟雾,身上的纳米生化装也因与地球大气层剧烈摩擦而变得残破不堪。在没有任何航空设备的条件下,凭借伊甸之星的力量强行从月面返回地球是非常危险的。而帕凡提的诅咒反倒给予了他充足的保护,帮他平安地穿过大气层降落到地面上。
凯文成功了。他成功活了下来——踩在七名队员的尸体上,以两人共同的未来为代价,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然而,这种以巨大代价所换回的“活着”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任务的失败意味着终焉律者已无人能敌,很快,她便会率领着崩坏兽大军登上地球,将人类这个低等物种从大地上彻底抹除。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Mei......Mei......”
咬紧牙关,用天火圣裁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凯文一瘸一拐地迈动步子,踉跄着向基地的方向走去。
世界末日,人类存亡,他已经无瑕去关心这些。现在,他只想要履行自己与Mei的约定——仅此而已。
着陆点距离总部并不远,凯文进入大楼,直奔位于核心区的中央研究室。总部内很安静,一个人也看不到。满地都是废弃的纸张和垃圾,就连原本森严的安保系统也全都失灵。
看样子,这里的人,已经在战败的那一刻,全部都撤离了。
“Mei!你在这里吗?Mei!Mei!......”
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凯文心中滋生。他大声呼喊着Mei的名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飞快地奔跑起来。
很快,他来到了研究室门前。
“Mei!”
凯文一把推开大门,迫不及待地向房间内张望。仍是熟悉的室内布置,仍是那堵巨大的透明玻璃墙。而后,他的眼球也很快便捕捉到了Mei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劳累的缘故,女孩已经睡着了。明明高层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她却选择一步都没有离开这里。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她在等待。等待自己回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
“Mei!是我!Kevin!我回来了哦!”看到她的身影,笑容浮现在凯文脸上。他快步跑到Mei身前,试图用声音唤醒她。
“Mei?听得到吗?......Mei!Mei......?”
“......”
“Mei?你怎么了?说话啊!Mei!!”
然而,任凭凯文如何呼唤,女孩却始终都没有反应。她恬静地睡着,嘴角还留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正做着一个甜美幸福的梦。
“有人吗!?快来帮忙!Mei她...Mei她...有谁在吗?求求你们,谁都好!快来......”
察觉到不对劲,凯文开始用力敲打玻璃墙壁,大声嘶吼起来。那吼声在空档的大楼内回荡,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却无人应答。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
求援无果,凯文越发拼命地用双拳击打玻璃墙,试图强行进行突破。可这堵看似不堪一击的墙壁却坚固非常,拳头击打过后,连一丝裂痕都没有留下。
“给我——滚开啊啊啊啊啊啊!!!”
捡起丟在地上的天火圣裁,凯文怒吼着举起大剑,对准墙壁狠狠劈下。
“天火!出——”
——噼啦
“唉......?”
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令凯文当场失神。天火圣裁的核心能量已经耗尽,再也支撑不住凯文的力量。在剑刃砍上墙壁的瞬间,整把大剑便如老旧的拼图玩具般分崩离析,重新变回了两把火铳的原始形态。
“啊啊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成功活着回来了,可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Mei!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Mei.....求你.......”
泪水顺着睫毛滑过,在滴下的瞬间化作一粒粒冰珠,在地面上散为点点星光。刹那间,他看到了,位于女孩那白净脖颈下的,微微露出却触目惊心的粉色纹路。
崩坏能侵蚀——已经抵达了心脏。
“啊啊啊......”
是啊,原来是这样啊......
Mei她,不在了。
“Mei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能拯救。
无论是人类也好,Mei也好,还是自己也好。
“Mei......对不起,对不起......”
凯文.卡斯兰娜,已经失去了一切。
作为一名骑士,他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所以说嘛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干什么不行非要跑去当添狗,你看,活该吧(ಡωಡ)
......
哽咽着,用颤抖的手握住天火圣裁的枪柄,轻轻转动弹鼓。咔哒一声,装填完毕,而后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结束了,是时候了。
累了,倦了。梦想、希望、约定、誓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让这一切,按照神明那该死的剧本,结束吧。
“我这就......去见你。”
最后看了一眼Mei的脸庞,食指缓缓扣上扳机。
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
——“哇~”
“......”
——“哇~”
什么声音?
忽然传来的啼哭声迫使凯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放下枪,睁开眼睛循声望去,那哭声正是从旁边桌下的纸箱里传来的。
——“哇~~”
凯文走到近前,低头看向箱子内部。里面放着的,竟是一个婴儿。
“孩......子?是谁......啊!......”
看到孩子容颜的一刹那,心中的疑惑与惊讶顿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震撼与感动。
那是个拥有着雪白色的头发,以及一双水蓝色眼眸的可爱男孩。
太像了......与自己想象中的,自己与Mei的孩子,实在是太像了。
下意识地,凯文伸出双手,试图将孩子抱起。而就在刚刚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又立刻将双手收回,还主动后退了半米距离——自己这零下40℃的体温,注定是无法触碰他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这是?”
纸箱旁贴有一张纸条引起了凯文的注意,上面留有一串清秀的文字。他连忙将其扯下,阅读起来。
——实验体K.01,基因编码:KM—9381295254938
DNA组成:
母体标样——Kevin.Kaslana——35%
母体标样——Mei——50%
母体标样——帕凡提——15%
——样本表现出绝对崩坏能抗性,对冰属性崩坏能表现出极强耐受。已达到预期数值,实验成功。
检测员:Mei。
——Keep going Kevin. This baby is the hope of you it is also the hope of world.Remember:where there is life there is future.
......
最后一行的英文,是Mei用笔临时补写上去的。
啊......
不会有错,他是自己的孩子。
是自己,与Mei的孩子。(还有帕凡提,帽子戴好。——来自毒瘤作者的善意提醒。)
没关系的。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的话......没关系的。
再度颤抖着伸出双手,凯文慢慢将箱中的婴儿抱入怀中。一种久违而又熟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霎时间传遍他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温暖、细腻,又夹杂着无限的爱恋。
多少个日夜的幻想,终于在Mei的努力下,成为了现实。
凯文.卡斯兰娜,也再度拥有了存在的意义。
“谢谢你......Mei......”
他抽噎着,将脸埋在婴儿的身体上,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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