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旧忆妖事
（其实可以改名叫除妖师们的前生今世。。。）
壹•音绝于水
1.起奏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大宅之中虽然已经不似几个时辰前那般鸡飞狗跳，却也在平静之中压抑着几分的汹涌的暗流。在被这种气氛笼罩的宅子的一间客房里，却偏偏有人笑容轻佻无所畏惧。
男人长发如瀑，几乎不加任何的装饰和束缚，垂垂及及地披散着铺开一地。他侧卧在地上，一手拿着酒蛊，一手抚摸着面前的古琴，看着半敞的门扉之外的绵绵细雨，唇角勾着细小的弧度。
“那苏小姐的舞，可真是惊艳。”男子轻轻开口，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弄着琴弦，发出了无规律的琴音。
“你对她感兴趣？”门外一个声音传来，水蓝眸色的男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挤了进来，“真难得，皓。”
“阿水，我也是个正常人，我也会对我欣赏的人表示赞美。”叶皓放下了手里的酒蛊，坐正了身体，抚着琴弦的手却没停。
“本来都好好的，跳个舞差点跳出人命。”阿水似乎有些怨念，一下子坐在了叶皓的旁边，“你呢，还有兴趣为这宅子的主人奏曲祭剑吗？”
“我就从来没有有兴趣过。他叫我来不过是为了借个名头，哪有弹琴祭剑的？”叶皓放下抚琴的手，转而向阿水笑道，“我宁可为了那苏家小姐的舞配乐。”
“那舞蹈是一般人跳不出来，可也没有那么吸引人吧？”阿水疑惑地看着叶皓，随手玩着叶皓披散的长发，“你的头发手感真好～”
“你啊，跟个长不大孩子一样。”叶皓看着蹂躏自己的头发的阿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明明那么强大，关键时刻那么可靠，怎么平时就跟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一样赖着自己不放呢？
“要是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叶皓开口问道，说着伸手去掐阿水的脸。长年弹琴的手上带着茧子，摸在脸上有种轻微的刺痛感。阿水也直接，抬起头看着叶皓，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用尖利的犬牙磨蹭着上面细小的划痕。
“我不会让你死。”阿水的眼神极其认真。
“人类活不过百年，对于万年长寿的神兽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叶皓嫌弃般地撤出手在阿水的衣服上擦了擦。
“我有办法让自己与你拥有相同长短的寿命。”阿水轻声道。
“别，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叶皓当即制止了阿水。他不傻，阿水说的是让阿水与他拥有同样长短的寿命，也就是说这一介水麒麟就只能再活个几十年？别逗了，到时候黑麒麟老大要是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她的舞很自由，那是我至今都没有见过的自由……”沉默良久，叶皓把盛了酒的酒蛊递给阿水，“……和孤独。”
“如果自由了就会孤独，那么我宁可被羁绊被束缚。”阿水就着叶皓的手把酒一饮而尽。
“那把剑倒是有意思……那是用在妖物里都罕见的材料做的，难怪那么不同寻常。”阿水说着向叶皓倚去，直接倚在了叶皓的肩上，“皓，为我弹一曲吧。”
叶皓没拒绝。他动了动肩，感觉到虽然不大方便也能够将就，然后伸出双手抚向琴弦。
古琴几乎可以说是最难以学成的乐器之一，但也因此显得古琴的琴音更为震撼人心。
清淡绵延的曲子在指尖奏起，婉转悠长，经久不散，令人回味。一曲还未终了，阿水的头就晃了晃，从叶皓的肩头滑落。叶皓接住了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看着打着鼾的阿水：“真是……就不能等全部弹完再睡？”
这样不上不下的，多难受。
不过……大概潜意识里，阿水还是抗拒的吧，一曲终了。
因为有句话，叫曲终，人散……
……
有人说，相遇是奇迹。
叶皓有时也这么觉得。
有人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
叶皓就会想，那么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一世相守。
叶皓是个乐音师，精通音律，善于奏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只是这人四海为家，无拘无束，行踪神秘，想要请他弹上一曲是难上加难。他本人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
谁叫他主业是除妖师呢，又不是靠当琴师吃饭的。
那天他在树林里欣赏月色，突然就从一旁窜出来了一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野兽。那只野兽长得奇怪，再加上除妖师独有的对于妖物的敏感，他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是一只妖物，而且是一只来头不小的妖物。
那只妖也注意到了他，停下来喘息着看着叶皓，水色瞳眸之中满是暴虐，浴血的身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了优美而有力的线条，肌肉用力得发颤，似乎正在蓄势待发，又似乎只是因为独有的尊严而不肯倒下。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顷刻间天上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叶皓懊恼地站起身，转身向着自己藏身的洞穴走去。他心里还在庆幸，还好自己提前找了个洞穴，不然这雨一淋，明天说不定会生病。
叶皓背后的妖物没有动作，只是沉默地在雨中站着，任凭雨水洗刷着他浴血的身躯。叶皓也觉得奇怪，却也觉得没有必要多管闲事，于是真的准备走了。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的妖物突然发出了颤抖的咆哮，似乎已经力竭，却还是嘶哑着喉咙用力地咆哮。叶皓奇怪地转过身，却突然感觉一旁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他忙向一旁躲去，那东西冲过来带着的劲风在他的脸上划过一条血痕。
那是一只有着暗色皮毛的老虎，很难想象老虎居然会有这种颜色的皮毛，只是毛发粗硬，刚刚叶皓似乎就是被他划伤了的。
那老虎看了叶皓一眼，视线落在了叶皓流血的伤口上，笑了笑，似乎在看着天上掉下的美味。
“是叶家的孩子……虽然血统不纯，也凑合了。”老虎说着就扑了过来，一边的妖物却突然冲了过来，硬是挡住了老虎用力的撕咬。
“啧……难吃。”老虎用力地淬了一口血，“真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麒麟血，明明没有人血美味。”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你的怪癖。”沉默已久的叶皓突然冷声道。他抹去脸上混着血的雨水，绕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妖物，直面着老虎庞大的身躯和尖利的爪牙。
“人类，别不自量力，要是想要好好活着就快滚！”那只奇怪的妖物嘶哑着喉咙对着叶皓咆哮。
“别把人类想象得太弱小了。”叶皓淡淡道，又回过头轻声问那妖物，“你还可以撑多久？”
“不久。”
“那好，等我。”叶皓转身便跑，末了还在妖物耳旁迅速地低声道，“一会听见琴声就捂住耳朵。”
见叶皓跑远，老虎不由得大笑：“哈……看吧，这就是虚伪弱小的人类，你们想要保护的劣质种族！”
妖物不语，只是死死地挡在老虎面前。
雨声依旧，只是雨中隐约传来了几声琴音，清脆悦耳。妖物干脆利落地用爪子捂住耳朵，那动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老虎看了笑得更加开心：“哈哈……你这是在求饶吗？”
他没有笑多久。
因为他看到了地底下突然钻出了无数的亡灵。有妖物，有人类。他们在看着他，用那一双双空洞的眸子。
老虎连连后退，无数亡灵却依旧向他迫近。他开始惊叫，开始咆哮，却依旧无法赶走那无数冤魂的灵魂怒号。
那妖物就这么看着老虎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土地，惊恐地咆哮，仓皇失措地跑远。
直到老虎跑得再也没了踪影，妖物才总算是放下心来，身体上的伤口叫嚷着阵痛，失血过多的眩晕让他还未站起就摔倒在地。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感觉到了一双带着茧子的温凉手掌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颅，和他被雨水洗净了的身躯，嘴里还在轻声念叨着：“水麒麟……”
……
他其实没有昏过去多久，不过当他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在山洞里了。
惊异于这人类青年不止是一介文弱书生，居然还有力气把自己拖进洞穴，他不由得转头，想要寻找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
结果一转头他就看见，那男人正背对着他在篝火旁脱着衣服，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从肩胛一直划到了腰侧，看伤疤的样子，应该当时伤得极深。
“背后的伤，不是当逃兵留下的，就是被背叛留下的。你是哪一种？”他问道，沙哑的嗓音在洞穴里听着却异常清晰。
叶皓回过头，眼神温凉：“你有什么资格打听我的事？”
于是水麒麟沉默了。他沉默着看着叶皓，想着这人看着暖人，可心理却不是一般的冷。
“你叫什么名字？”水麒麟低声问道。
叶皓没有回答，整理着脱下的衣衫，烤着火，半晌才道：“叶皓。”
“你可以叫我阿水。”水麒麟说着，拉伸着肌肉，却不小心拉扯了伤口，疼得他一抖。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名字。”叶皓说着，又去整理行囊，阿水瞥见了一旁的古琴，又想起了那只老虎，不由得问道，“这琴……没有什么特殊的。你对那只白虎做了什么？”
“那是白虎？”叶皓抬起头奇怪道。那颜色的皮毛，叫白虎？
“白虎族的叛徒，已经入了魔。”阿水有些倦怠地把头搁在地上，半眯起眼，看着不远处明亮的火光。
“琴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人。”叶皓轻轻笑了笑，“如果有把特殊的琴，那也许产生的就不是幻觉了，而是真的亡灵。”
“什么意思？”阿水问道。
“相传，有一种乐音，可以打开亡灵通向人间的门。”叶皓懒懒地向岩壁一靠，半湿的长发披散，看得阿水的心里发痒，总想去抓抓他的头发，看看手感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好。
“只是在这雨里，琴音传得不远，而且乐律可能会被雨水扭曲，大概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找来吧。”叶皓说着，用树枝挑动着篝火。
“你叫我捂耳朵，那你呢？”阿水还是奇怪，难不成一边捂着一边弹？
“我没什么好怕的，这琴声于我，没有什么影响。”叶皓回答得倒是洒脱。
“只要有情就总会有影响，没有人是真正无情无义。”阿水突然道，声音带着几分犀利，水色眼眸似乎就要把叶皓看穿。
雨停了。
叶皓突然一笑，看着洞口：“你家长来接你了。”
“我知道。”阿水固执地不肯回头，“什么家长，明明是老大。”
倚在洞口处的黑衣男子听着他们的对话显然是无奈到了极点，冷峻的面色有些绷不住的感觉：“阿水，走了。”
“老大，你也看见了，我没事。”阿水回过头直视着黑衣男子，“所以你就先走吧。”
黑衣男子倚在洞口没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皓，点点头，走到阿水身边说了些什么，才悠悠离去。
“你老大是黑麒麟？”叶皓看着远去的黑色背影道。
“嗯。纯种黑麒麟。现在这妖物，最难得的，一个是最为纯正的血统，还有一个就是真正熬过了血噬的多方混血。现在这妖物啊，不少都是凡界生灵修炼成妖，成妖前血统就不纯。还有些混血身体里的其中一种血液过于弱小，还没血噬就屈服了，那样的混血也是平庸。现在真正血统纯正的，也不过是一些神兽了。”阿水的眼神里带着敬佩。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叶皓抖抖半干的衣衫。
“总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多无趣。”阿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要跟着你去人类的住所转转。”
“那你可找错了人。我不喜欢人类聚居的地方，我一向四海为家，无拘无束。”叶皓起身穿上衣服，“而且，我是除妖师。”
“人类也有不喜欢人类的？”阿水奇怪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除妖师，可我又不是祸妖。”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祸妖。”叶皓似乎刻意回避了阿水的疑问，“麒麟乃仁兽。头上有角，角上有肉。”
“嗯。所以就让我跟着你吧。”阿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无赖表情。
叶皓只当作没看见。
阿水却在想着黑麒麟老大刚刚的话。
他说：“不要离得太近了，太近了……离别，伤得最重的，只会是你。因为……妖物命长，人妖殊途。同归，是求不得的……”
黑麒麟老大，似乎曾经也与人类有过关系……
阿水看着叶皓无聊抚琴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自觉地有了兴趣，被吸引了，即便结果是伤痕累累，也不想要放开。
缘和情，是这世界上最奇妙，也最残忍的东西。让人拿不起，放不下。
……
叶皓醒来的时候发现阿水整个趴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保持着一个姿势躺了一夜，身体都僵了。
“喂，阿水……起来……”叶皓费力地推开阿水。
阿水迷迷糊糊地起来了，盯着叶皓看了几秒：“……我梦见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了。”
“是吗。”叶皓整理着衣衫，“别废话了，该走了。”
“不和宅主告别？”阿水问道。
“不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我叶皓从来不是个爱走形式的人？留下来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他让我在这这么无聊，我还要给他去告辞？麻烦。”叶皓淡淡道。
“江湖上可没有人知道你叶皓的名字，他们只知道有个性格诡异的乐音师叫任律。”阿水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我也不明白你出门在外为什么不用真名。”
“戏子还有艺名呢。”叶皓轻笑。
“戏子可是卑贱的职业。”阿水皱眉。
“我可不这么觉得。”叶皓起身打开门，“都说戏子无情，还不是因为看客无义。”
阿水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天知道叶皓的大脑思维跳跃性有多高。。。
有光照射了进来，略略有些刺眼，却显得很温暖。就连叶皓冷清的身影，似乎也被温暖了几分。
“喂……”阿水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在半截收了手。
他很想要问问叶皓，他从哪里来，又要到那里去？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有没有归处？他有没有……想要做的事？
阿水曾经问过，大概是一两年前。当时叶皓只是回头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关他的事。
那么现在问呢，他会不会回答他？还是，依旧不关他事呢？
阿水不想问，因为害怕知道结果。
叶皓这时转过身来，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了浅浅的一层光晕，让阿水莫名地有些恍惚。
然后叶皓向着阿水伸出手，眉间带上了一点笑意：“走吧。快点走。远远地。不要被追上了。”
阿水奇怪于他那莫名的笑意，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而是伸出双臂，牢牢地抱紧了叶皓，背上不多的行囊，以一种从人类的角度来讲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力量和速度，跳到了房檐上，又一用力，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大宅的范围。
叶皓也丝毫不在乎阿水抱着自己的姿势就像是在抱一个女人，依他的想法，既然能享受那么又为什么那么在意心理的感受呢？当然这个心理是有底线的，只是现在这个底线还未被触及罢了。于是他就舒舒服服在阿水的怀里又缩了缩，环起双臂。现在的天气还是有点冷，何况阿水还在高处快速地移动。
阿水就听见叶皓低声道：“随便找个深山老林就行了，记得找个暖和的地方。“再一低头，叶皓已经把眼闭上了。
昨晚也没有睡好，现在能好好睡一觉，他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只是苦了阿水……
夜游妖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剑来》、《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NoBattleNoLife》、《道诡异仙》、《病娇徒儿对天生媚骨的我图谋不轨》、《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这个主角明明很强却异常谨慎》、《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