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常见而偏僻的巷子里,两名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正在翻动地上的两具尸体。死者胸口中的鲜血已经停止了涌出,被扒开的衣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渍。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死不瞑目的原因或许是对事实的无奈,无奈于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一挥刀功夫的事实。
名为「黑色目光」的魔法晶石被高高地抛上天空,在巷子的阴影中折射出一枚畸形的月亮,随后又旋转落下,落在一只佩戴着蓝色荆棘戒指的手上。
黄衣小女孩用死者的衣服擦了擦手,嘟起小嘴,略带怒意地说:“这两个老头一点油水都没有,全身上下也就这几件破衣服值钱,真亏我们那么辛苦把他们引过来!”
蓝衣小女孩安慰道:“别大惊小怪的,我们失望的次数还少吗?这两人都死了就别为难他们了,毕竟黑狱中大多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穷光蛋。什么时候做大了,我们就对那些守城的士兵动手,他们和猪一样,浑身都是宝,随便切一块都肥的流油……小黄,搭把手!”
她们两人将尸体拖到巷子的角落中,然后当成垃圾随意丢弃。血迹被拖出很长,苍蝇在她们的天空中飞舞,老鼠在她们的鞋背上溜过。恶臭从角落中发出,大量的尸体被聚集在那里,有饿死的、被打死的、患病无药可医而死的。每天早上都会有专门的士兵从各个巷子中将尸体拖出,尸源不必查明,反正都是黑狱之中的罪人,没有什么地位,聚集在城外一把火处理掉就好。
弱肉强食,草菅人命,这在黑狱中并不为过。杀死罪人的罪人,在雪烬荒原中是没有任何规则可以处罚的。毕竟最凶残的处罚,就是被流放到黑狱中。
小黄担心地说:“别吧,士兵再弱也是有修为有境界的人,至少也可以用本源之力强化自身,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今晚去城主府偷东西已经快把我吓死了,还好送菜的阿妈是自己人,没她的帮忙我们最后不知道会死在哪儿呢。还有小蓝,我感觉伽尔城主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还是先躲一段时间吧。”
“别担心!大姐姐已经拿到了「黑色目光」,有了它,哪怕是伽尔城主站在面前,大姐姐也有一战之力!是这样吗,大姐姐?”
少女将「黑色目光」抛上天空,她将身体隐藏在斗篷之下,银白色的头发从帽子下流了出来。听到小蓝的问话后,她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扭过头来。
代表魔鬼的紫色瞳孔在现在的气氛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怕。说起来,从小蓝姐妹见到大姐姐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无论是谋划偷窃、杀人,还是见到价值连城的「黑色目光」时,这大姐姐的表情都没有发生过变化。总感觉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东西,无所谓生死、无所谓利益、无所谓与谁为敌。
从她的眼睛中,小蓝觉得大姐姐下一刻就有可能挥刀杀了自己,就好像刚才杀死那两名老人一样。面对尸体依旧面不改色的小女孩退后了一步,她甚至害怕到回避了视线。
银发少女开口了:“你们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帮你们杀掉伽尔。这是之前谈好的条件,没错吧?虽然我会在杀死伽尔之前保护你们,可这不代表我要参与你们的宏图大志。”
“话虽如此……但是大姐姐,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杀人越货这种事情做大做好吗?你只要负责杀人,‘货源’的勾引和处理尸体和赃物这些事情,我们三姐妹会负责的。我们是朋友,是姐们,赚到的钱我们均分,这会让我们在黑狱中活得很好!”
银发少女拒绝了:“我没兴趣,一个人在黑狱里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小蓝深吸了一口气,她甩开了小黄为了劝阻而拉住她胳膊的手,壮着胆子说:“是没兴趣,还是没有绝望啊?”
“此话怎讲?”
她指着银发少女中指上的荆棘戒指,说:“你手上的戒指,是不是某个家族的象征?你不会还抱有希望,觉得黑狱外面会有人来救你吧?放弃吧,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妄想吧!既然来了黑狱,那就意味着你被神抛弃了,既然来了黑狱,那么就永远别想离开!我们姐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阿爸阿妈都因为悖神的罪名死去了,难道你还敢违背神的旨意,离开这个牢笼吗?”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小看我们吗?”
“话说得很漂亮,谁教你的?”
“什么谁教的?我好歹也十二岁了,别看我个子小,那是营养不好……但是我脑子的发育可没有落下,这种在黑狱中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脑子的都会明白。”
银光一闪,一滴鲜血落在了小蓝的脸颊上。匕首上血迹未干,刚才的死者贡献了腥臭的血液。死亡的气息钻到了鼻子里,一缕头发落在地上,随即,小蓝双腿一软瘫倒到了地上。
银发少女对匕首长度的把握很好,仅仅是削去耳旁的一缕头发,并没有伤害到小蓝其他地方。她显然没多少耐心,却还是和气地问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小黄抱着小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别杀我们,别杀我们……姐姐,告诉她啊!”
小蓝带着哭腔:“是「人肉馒头」的老鸨,她知道我们帮你偷东西后,让我这么对你说。别杀我,都是老鸨教的……”
银发少女笑了,讥讽道:“老鸨吗?她也绝望了啊,老不中用的家伙,亏她平时还那么信誓旦旦……放心吧,在杀死伽尔之前,我要保护你们的安全,怎么会杀死你们呢?你十二岁了,也就是说,已经在黑狱中待了十二年了吗?真不容易。”
小蓝问:“你在这里多久了?新来的吗?”
小黄抓着她:“姐姐,别问了。”
“……”银发少女沉默着,没有回答。
小蓝挠挠头:“说……说起来,小红还真是慢啊!这么久了还没有和我们汇合,不会是被按在床上起不来了吧?哈哈……今晚差点把命丢了,能不能赚一笔,就看她能带来什么货色的冤大头了。”
“铃铃铃!”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从巷子的入口出传来。
“有人触碰了机关,巷子来人了!”小黄警惕了起来,眼角还带着泪滴:“是小红吗?”
“我担心是猪头城主带来的士兵。”小蓝转了一圈,从垃圾堆里拔出了一根断掉的拐杖,勉强当做防身的的家伙。
银发少女没有说话,她默默看着铃铛声传来的方向,手指捏紧了黑色的魔法晶石。铃铛声近了,她看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白色锦衣,胸口上淡蓝色的纹章,以及手指上的荆棘戒指。
银发少女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捏着「黑色目光」,想要压下自己紧张的心情。但是这无济于事,当人影的模样清晰暴露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抽出匕首就向少年冲去。
「黑色目光」发出赤红色的光芒,火焰遍布了银发少女的全身。她如同展翅的凤凰,火焰在身后拉出巨大的双翼,吟唱在瞬间就完成了,这六年来她一直再幻想着今天,幻想着今天的重逢。
她可是当年中央圣域里数一数二的天才,仅仅是在本源力量觉醒的第一天,就可以轻易释放出禁咒「凤凰落日」。虽然是误打误撞放出的弱化版禁咒。
「黑色目光」,这一枚充满魔力的极品晶石燃烧了起来,其中的庞大魔力被抽取一空。银发少女手中的蓝色荆棘戒指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巨大的本源之力卷起了风的乱流,巷子里的一切都被卷上天空。
但是少年依旧站立不动,无论是喧嚣的狂风,还是迎面而来的火焰,仿佛这些都不能让他生出退却的心思。他将手上的铃铛放在地上,然后任由它下一刻就被卷上天空。
“林儿,和我一起回家吧。”白雨说。
“别叫我林儿,谁是你的林儿?叫我全名,林陌桥皎!”银发少女斗篷上的帽子被甩在身后,瀑布一样的长发随着火焰的波动飞舞。火焰明亮到不能再明亮了,一个小太阳爆发在黑狱中的巷子里,其中的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神圣而又暴躁。
这一刻,仿佛天亮了。
下一刻,天又黑了。
白雨举起了手,抱住了林陌桥皎。顿时,整个黑狱卷入了一场暴风雪之中,无论是哪个角落都无法避免。风雪将行人推倒,风雪将房屋推平,城墙在风雪的撞击下迸发出一道道裂痕,士兵在城墙上抓紧了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祈祷着结实的城墙不要坍塌在他们的脚下。
好在风雪很快就停息了,在熄灭了太阳之后就停息了。火焰被尽数熄灭,凤凰也消失在不起眼的巷子里。白雨抱着林陌桥皎,匕首**了他的胸口,确确实实在流血。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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