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风开了个空间直接带她到了事发地。
闷热的天气，肢体已经发出了一股腐烂的味道，各式苍蝇蚊虫都围着断肢血肉嗡嗡飞舞。看守的猎人都躲的远远的。
鲜血浸染了一方土地，残肢遥指着远方，诡异的象征意味好像死亡的号令，彰示着凶手的志在必得。
飞鸢围着现场转了几圈，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嘛，小姐你一本正经的看来看去，结果还不是得问我？”燕长风嘟了嘟嘴，抱怨似的语气扬眉看着她。
“是啊是啊，”飞鸢笑嘻嘻地点着头，“我没了你就完全不行。所以燕大爷，你发现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燕长风扑哧笑出了声，“小姐你是不是被这里的鬼魂附体了。”
“恩，有可能。”飞鸢一本正经，然后伸手推了他一下，“赶紧的。”
“是是。这里妖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留下的痕迹跟我们住过的那个地方并不一样，所以并不是那个阿九，但是肯定是个夜妖。这些断肢，不是撕咬开的，没有齿痕，所以肯定不是野兽。倒象是拉扯开的。这么多人，他说几个就几个，多一个都跑不了，说明，很厉害。”
飞鸢点点头，妖气她感觉不出来，但是创口还是很清晰的。这不是狼造成的创口。而是别的什么。
“长风，你对夜妖了解多少？”
“不多，恐怕也就这些半妖们知道的还多一些，只是他们不肯说。”燕长风冷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一截断肢。他对他们可是没有一点同情。
“比如说一只长着白色翅膀的夜妖？”飞鸢记得弈贝宁这么形容过阿雪。
“那人我也看过了，”燕长风皱了皱眉，“应该是个人吧？”他有点不确定，“半妖镇上的人身上都有妖族的臭味，不好分辨。而且据说夜妖不擅长化形，尤其不屑于化成人形。”
飞鸢疑惑的点点头。难道是阿雪驱使别的夜妖下的手？
“夜妖记录在册的不多，我们知道的只有赤瞳和石火蝶，都是低级夜妖，没什么思维的。剩下的就是有人交过手的，一共八只高级夜妖，他们之间几乎毫无相似之处，有兽妖也有灵体，还有元素妖精。本来夜妖这个宗族就不太好界定，好像是居住在夜见峰一带的妖魅？...啊！白狼！我想起来了，这个我见过！”燕长风突然一拍手，“白狼！以前有记过二百年前那场大战的时候，有半妖佣兵驱使着一头叫做半夏的白狼！是八只高级夜妖之一。”
飞鸢又点了点头，这个信息，好像没什么用啊？
只是，想起这个白狼，“啊，对了，长风，”飞鸢忽然扭头看着他，“你还隐瞒了些什么？”
“什，什么？”燕长风莫名其妙地看回去。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不是说了吗，跟这个一样。”燕长风扬起脸，嘴角招牌般的微笑有点刺人。
飞鸢缓慢的点了点头。她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息烽说发现燕长风灵力的地方跟燕长风所说的，并不是一个地方。是一个并没什么异常，被野兽撕咬而亡的一群人的尸骸。可燕长风为什么不肯说呢？
说到底，她还没弄明白，燕长风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走吧回去，想法子让琪琪我们去见见那个阿九。”
“不是阿雪吗？”
“要真的是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见到的。”
燕长风笑了笑，走上前来揽住她的腰，“也未必，这群夜妖们都狂傲的很，大概不会避战。”
飞鸢也笑了笑，突然伸手抓住了燕长风的手腕，神色严肃地望着他的眼睛，“明天你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燕长风愣了半晌，突然大笑了起来，甩开了飞鸢的手，“小姐你可别，你这么说话，我会以为你有别的什么意思的。”
飞鸢没理他，只是幽幽的说，“明天要是我死了，那都是你的错。”
“别别别！小姐你别吓唬我。”燕长风亦真亦假的摇着手，“你要是死了，燕翎还不把我大卸八块丢进江里喂鱼啊。”
“你知道就好啊。”
燕长风扭过头去，只是笑。可他终究没有答应她。
回去的时候，不出所料，琪琪已经不见人影了。
弈贝宁也没有回来。
飞鸢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好搞的。你说，那群半妖们为什么都一看就知道是琪琪来报复了？那些符号有什么寓意吗？”
“心中有愧呗。”燕长风坐在飞鸢门外的走廊上，看着外边来回走动的猎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想屠城的？屠城，啧，好大的口气。多大仇多大怨啊。”
“咦，怎么？我还以为你挺能感同身受的。”飞鸢调侃他，“你不是整日里嚷着要灭掉燕家吗？”
看着燕长风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郁，飞鸢心里明白了他果然还是很在意的。她刚想转移话题，就见燕长风没事人似的笑吟吟地开了口，“小姐啊，你真是高看我了。我也就是过过嘴瘾，哪来的本事啊。”
飞鸢笑了笑，“难得谦虚啊。”
“小姐你真是冤枉我，我可是一直以来都是虚怀若谷，恭谦有礼啊。”
飞鸢一笑置之，再跟他缠斗下去就没个完了。
“我猜的。”飞鸢把话题又转回了正事上，说，“你看，从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初十是五个人，十二是七个人，十三是八个人，十四是九个人，我猜前面应该还会有，只是没被人注意到而已，而且，我猜今天晚上会有十个人被丢到镇口的那块石头上。这么一天一天，慢慢靠近，慢慢聚集，最后聚拢在一小块地方，也就是这里，”她拿着树枝随手在地上画着仿佛太阳一样的辐射图案，“不就是个屠城的意思吗？”
“呵，你倒是懂这个。”
“...”以前就是干这个的。飞鸢心里默默地想。
“不过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按说，发生这种事情了，什么样重要的祭祀不能够暂停或者换地方举行，到这种地步了，这群半妖们却没有一个人偷偷溜走，我完全理解不了啊。”飞鸢歪头看着燕长风。“干这件事的人，就像赶羊入圈一样，好像打定了主意他们没一个人敢逃。”
燕长风耸耸肩，“小姐，别这么看着我啊，你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啊！”
飞鸢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个，就假定复仇这个前提是对的，屠城可是件大事，不像是偷偷摸摸杀几个人那么简单的。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要飞鸢来看的话，大概是埋炸药？可惜她早知道了自己的常识在这个世界上不通行，于是她也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了。
“怎么做啊~”燕长风眯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坏主意的样子，“很多大型灵术阵都可以做到。像是什么九幽地魂引啊，劫雷啊，哦，苏提拉斯旁边有苏提江，风水易位也不错，或者冰封千里...恩...”
飞鸢一脸黑线。这人真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
“不过这种灵术阵想要用起来，尤其是屠城，需要很强的阵眼，还需要足够多的老练的灵术师，可惜没听说夜妖有擅长灵术的。”
飞鸢点点头。
“比较现实的就是大批夜妖入侵了吧？”
飞鸢又点了点头。她也同样这么认为。在掌握着夜妖族群这么强大的战斗力的情况下，好像直接一拥而上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只是这样问题又来了，现在半妖们警惕性这么高，又有一群猎人在，不擅易形术的夜妖想要混进城里并不简单。而他们十五晚上就要动手了，说明...
“现在大概已经有大批的夜妖在周围虎视眈眈了吧。”燕长风摊了摊手。
可是他们在半妖镇周围巡视了一圈，飞鸢就算了，以燕长风的敏锐机警，竟然也没有发现一丝异状。燕长风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他绝对没有放水。
猎人协会那个干练的二把手白靖几乎跟他们想到一起去了。他们检查的时候遇到了几波猎人也在仔细检查着灵术和夜妖的痕迹，只好草草的看过一遍就离开了。
“只好今天晚上去见见那位阿雪了。”飞鸢叹了口气。
“哎，我说小姐，你这次兴致真是高得惊人啊。这么跑前跑后尽心竭力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这可不像你。”
“无关紧要的事吗？”飞鸢笑了笑，转头盯着他，“我想救一个人。”她轻声说，“你不希望有人救他吗？”
“那可真是难为我啊，我比较擅长落井下石。”
“我觉得，要是没有人肯帮帮他，他会被他自己杀死。”飞鸢依然盯着他，没有接招。
“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没有人总是给你依赖。”燕长风眯起眼睛挑了挑嘴角，眼睛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带着点嘲讽，带着点怨恨，又好象带着点期待的扭曲神色。“她这么懦弱下去，还是会死。”
飞鸢点点头。“有人愿意拉一把总是好的。”她顿了顿，“燕长风，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哇，”他还是挑着嘴角的神色，“我想你赶紧少管闲事尽早滚回苏提拉斯当你的闲散小姐你听吗？”
“哟，燕小姐，还不走啊？”白靖看见了她，冷笑着嘲讽。
“那也得你们让我走啊。”飞鸢微笑还击，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院子。“晚上陪我去看看，躲开那群猎人们。”
燕长风在后面耸了耸肩，却在飞鸢转过脸的瞬间，脸上又露出了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狰狞笑容，连眼球都在轻微的颤抖。
当天夜里，半妖镇的镇口暗流涌动，明哨暗哨戒备森严。
以那位的嚣张作风，恐怕就算是布置成龙潭虎穴，他也得把尸体丢过来，所以白靖的布置并没有多作隐蔽。
可惜这一静就是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依然毫无动静。
燕长风和飞鸢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他们巡逻。
“来了。”燕长风刚低声提醒她，立刻就听到下面有猎人喊，“什么人！....你们做什么！”
飞鸢急忙看过去，却发现几道黑影从镇上走出来了。
真的潜伏在镇上了？动手的竟然真的不是夜妖吗？
“这可能是某种信号。”燕长风忽然像野兽一样扬起头，对这一轮圆月微微闭上了眼睛。
“什么？”飞原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道。”燕长风说，“空气中的灵力流动不太寻常。好像是...”
“站住！你们做什么！”
飞鸢转头看过去，发现出来的人已经被猎人们围在了镇口，一，二，三...她默默的数着人数，还没等她数完，她突然低呼出声，目瞪口呆。
一只手臂从人群里飞了起来。
紧接着，那个人就像突然裂开了，身体浮现出无数的血线，鲜血从那人全身喷涌而出，猝不及防地喷了站在他身边的猎人一身。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被围在中间的所有人都瞬间爆裂了。
飞溅的鲜血和血肉瞬间染红了地面，一颗飞起的头颅啪一下砸在镇口的石碑上，落下时在石碑上拉出了一条血线，结束了这场诡异的杀戮。
没有人说话。
现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十只鲜血淋漓的左手弯弯扭扭首尾衔接，有灵性一般绕过了所有碍事的人，最后一只手五指蜷曲，好像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死死的扣住了地面——刚刚好越过了半妖镇的地界一个指节的距离。
“啊！”半晌，突然有人凄厉的惨叫了一声，大声呕吐起来。
这群见惯了世面的猎人一个接一个呕吐起来。
“走吧。”飞鸢面无表情，“今天晚上，没什么好看的了。”
第二天，十五。飞鸢依然即没找到凶手，也没想到他会用什么手段。甚至连他要报复的原因都不知道。飞鸢心里笑着自己，真是管了一桩没头没脑的闲事。
以飞鸢贫瘠的想象力，她只能想到这种死法很像提线木偶。燕长风说，这种手法很像燕家曾经的对头，早已经消失不见的银山家的弦杀术。“可是啊，小姐。”燕长风嗤笑着，“你没发现昨天死的那些人跟前天的并不一样吗？估计跟前几天的都不一样。”
“弦杀术的创口是很齐整的，这种灵力的弦强度足够切金断玉，根本不可能造成像外力撕扯的断口。那人只是在这群无关紧要的外人面前，给个下马威而已。”
“你说的没错，这群猎人们是该回去玩泥巴去了。”燕长风歪着头似笑非笑，“人家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你确定他不是怕被抓住，坏了今天晚上的大事，才用了最稳妥的法子吗？”
“自信是好事，小姐。”于是燕长风提议，“不如我们今天偷偷的跟着弈贝宁去看看那个人？”
“飞鸢~~~~飞鸢你在不在呀~~~”门口响应他的声音似的想起了弈贝宁拖长了调子的欢快嗓音。
飞鸢笑着朝他眨眨眼，打开了门。
“呀，燕长风居然也在！难怪我到处找不找你啊！”他扑上来，燕长风敏捷的躲开了。
“找我做什么？”燕长风抱着肩，凉凉的说，“去找你那个鬼面具的新朋友啊。”
“阿雪啊，阿雪说他今天要准备祭典。”弈贝宁说。“嘱咐我晚上一定要去看看呢！有非常精彩的节目！”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啊！不是！”弈贝宁突然惊呼起来，“燕长风你吃醋了！”
醋你大爷。“燕遥，我回去休息一会儿。”燕长风无力的摆了摆手，翻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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