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感觉很失落。
她一点没有对来到这个世界高兴,值得她高兴的是身边有一个令人愉快的小伙子,没有心机,一片诚心,随意调戏。他笨拙也罢,他说谎也罢,他目光短浅也罢,没有谁还让雨荷安心,从遇到他以来。她本来不喜欢男生了,但是喜欢上了这个“女朋友”。可憎面目,歌德所遮遮掩掩的那些,看来微不足道于心。
可是来到这边按理说满足了两人的愿望。本来她,克拉克 雨荷,没有什么心潮澎湃式的期待,只希望换个环境。说白了这本来是很荒唐的故事,什么从学校里的一条密道穿越到异世界呢?一个成功的胡思乱想,并不改变它作为胡思乱想的地位。
况且这里那些高草呀,往往叶子是透光的,没法遮住所有该死的射线,让她这个非人的生物无处躲藏,只好把头埋进衣领,躲在乱草之间,狼狈地混过这该死的白天。
好在周围除了人之外的,四足温血生物,还是比较多的。不好的一点是,野味们体形不太大,要填饱肚子怕不是要忙活好一会了。一个望向接下来的方向,完全迷茫之物,即使是小小的麻烦也会极其烦躁。雨荷此刻即是如此。她没表现出来,因为她不必表现出来——谁来观摩她的烦恼呢?她能让谁来观摩那烦恼——心里的答案只有一个。
或许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友人呐。
可是,她亦不想想起被无端排斥于人间之外的苦痛了。现在她的人间,是孤寂的,换句话说,却很宁静。
对她来说,换一个外在的世界,如何能让她踏出心中的岛屿呢。
她半寐半醒地让白天的时光肆意流掉,然而未能有一点休息,毕竟它们本来就无法休息。当那股来自天空的灼热彻底退散,雨荷用力睁开眼,梳理发髻,整顿衣衫,在星空下笔笔直地立挺了,抬起胸膛。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向夜空展示自己。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个夜晚,雨荷真心希望没有人会被打扰到。
没有——人类。
于是一夜过去,疲惫的身体终于在鲜血的滋润下得以复原。没见过的生灵,旧日一般的血,轻车熟路地杀戮。
雨荷披上吓唬流浪者以得手的破布罩衣,决定向着依山而建的庞大城市里,稍稍探一探。
第一脚踏上人们数百年来铺设的石头路面,根本忍不住想邂逅任何可爱之人的欲望。比她对血的渴望猛烈得多了,飓风一样狂怒地增涨。
……
旅店的老板娘这会已经年过半百了。脸上的皱纹早已不是妆容能盖过的。她,旅店的第九代继承者,令父亲骄傲的女丈夫:城里村天蒹葭应幸,有孩子,配偶早不再于人世。
纵然岁月这小偷偷走了应幸的美貌,抱怨这种事不是她的作风。人真正被需要着,不会是作为一束无根插花,而是作为一从丰收蒹葭。既然失去美貌,那便更好。家族与家族的产业将是她生命的唯一,更加,更加心无旁骛地来完成这一伟大的事业的艺术、人生的艺术。
作为一个单单识几个字、未受教化的庶民,天蒹葭应幸这女子,其实抠不出艺术云云伟大云云高大上的字眼。这些词汇在帝国通行语里太复杂难记又少见了。这一切信念扎根在她心里的原因太过卑微无聊,没人会注意到,也没人会关心。
就算在商旅传记之中读到她的家族,也许许多人也不会注意这一代主人性别以外的任何事情?大概,九八不离十。
她不知道这些,她总觉得自己是比男人们见识短的,别想着去知道太多“玄奥”的东西。因而她还是尽力打扮,或多或少地讨好着“不得惹”的男人们。效果到底如何,没必要去多虑。人们总是认可表面功夫的。
每每想到这儿,她时时又是恨不得在心里自扇一巴掌,痛斥那种把心思放在“玄奥”上面的想法,催促自己去“干点实诚的!”。可是她身边的女人们,哪一个有她这么懂“玄奥”呢?倒是亦没有一个像她一样,时常自责。
儿子的能力或许不能如他祖父的意,可他祖父着实也没几口气了,早都老糊涂了。母亲照顾祖父全然尽心得很,但是早就没了征求长辈意见的意思。尽管祖父是更中意孙女,而母亲只想她女儿别过得像她一般麻烦多劳,若是能嫁给愿娶得庶女的贵大人,那是大大的好。若是嫁给一个穷小子,也便安心过日子就是了。再若是门当户对,辅佐男主人就更不难。
但是近来却莫名有一种不景气蔓延开来了,似乎要把她的多年算盘打烂。她倒也没那么慌张,除了偶尔的噩梦。她暂时想不通究竟有何种原因,只感觉距离答案已经不远。在此之前,准备往任何所知的神迹处,参拜、求问一番,好让晚上能安心睡觉一阵。
今天,大清早,城里村天蒹葭应幸,如常地等在旅店门口,等着卖时蔬的黑皮肤青年推着一车新鲜好菜与滥竽充数的陈菜按例交货。但是却等到了一个在星星睡着之前起床的陌生身影。
那小巧的身影之下是洁白细腻的肌肤,却披着流浪汉的破布。
应幸想起昨夜那个满大街乱窜的疯汉的胡言乱语,然而很快打消了多余的疑虑——那个流浪汉所睹的东西,显然还不如他胃里的饥饿之龙更恐怖,所以佘给他点要坏掉的粮饼,便也不再扰民,一瘸一拐地溜走了。
只见那个身姿无视了自己,站到了旅店门前看了看招牌。
“要……”
“你这儿住宿是什么价钱?”
一时没反应过来,俯视了这位一大早老天送来的客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半跪行礼:
“当然了,至尊的客人。请问要住什么样的客房,住多久。”
只见客人颔首示意免礼、且问道:
“用这些替代房钱能住到的最好房间罢——单独住、住七天。够可以住七天吧?这些。”
应幸一看,好家伙,破皮袍下藏着那么多珍味,大兔、沼鼠、青蜥,也不乏野菌、流菜,这些无家可归者的廉价美食。
这个小姑娘是个猎人?竟把一周的猎物来抵押房钱!这样的小姑娘做猎人,着实又自个年纪轻的时候两倍辛苦了。
“昨晚刚逮的,血已经放干了,叫厨子直接褪了毛做菜吧。”
昨晚?这么多怎么……
“干点实诚的!”她心里的正确灵魂,对她没有情感地嘶吼。
于是她放弃了思考,殷勤地带领客人进入了她气派的、历史悠久的旅店。
……
床铺挺柔软的,是这七天的良好据点。
雨荷脑子里果然还是只有一句话:
“还是当人好啊!”
盯着天花板,想起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
一国里之外的遥远天际,帝国法理宫被框在旅店窗里。
……
歌德忽然回忆起那个青年了。他的话有什么含义呢,似乎不需要解释。他看到一个黑皮肤青年,推着空荡荡的小车,心情愉悦地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行走着。
他上前招呼,寒暄着,打听到到他不需要的信息,今天真难得把菜卖光了,某个老店忽然经营一天宴会之类的。但也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像是有什么当地常用的野味啊,有什么好办法捕捉啊。歌德惊异于这个卖菜青年心情这么好,愿意一五一十地为一个路人说这说那。
告别了这位愉快的陌生人,歌德于是顺着昨日定下的目标着急地继续前进了。他不由地想放弃其中一部分目标,有些东西比饿肚子更揪人心肠。
“早该如此。”
他往往自言自语。
“早该如此。”
很快他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里好像比上方贫穷一些,但这里完全比上方有生气。
虽不如前,虽不如前,但是死不掉。
将回头参观一番?鱼龙混杂的人,乱七八糟的街。
那些无形的小小的漩涡,在急速地打转,在暴跳地颤动着——空气里的杀气暗示着毁灭一切的嵐要来了,毁灭之后唯有顽固新生。
有所预感的歌德,不为所动。这一切的,与他何干?
但是大家都能看到的,阴霾在慢慢聚集。
……
元老院门前走过一个挺拔潇洒的身影,一看是个贵族,可是没人认出他来自哪座名门。自信、狡黠的微笑常挂在他嘴边。法官、武士、其余贵族,乃至元老,都不在他傲慢的眼里。古老雄伟的元老殿,正是他心里理想的后花园。唯独能引起他敬意的是皇族。
然则也许亦不是如今的皇族了,而是传说与史书中开创国业之英雄巨物。
文字不足以满足他了,学术不足以满足他了,财富不足以满足他了,国家荣誉只是一纸空文、几言废话。
他,想要什么?想要这个!
路人对他侧目,不过是觉得他心恙。而这些庸庸碌碌度过一生的人,在他看来只是身边的空气,毫不值得在意。
或许更多地,其乃是有用的农具,用来握在手里,为矗立乎永恒所需的伟大丰收而犁地。
他不能阻止内心的狂人,那与他是全然一体的。
(二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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