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下头，躲在师父的怀里小声啜泣。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般失态。
也许是在玄怜叹气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看到前一世中自己的身影。
从小到大，在优秀同辈的对比下，从来没有长辈正眼看过她一眼。
不知不觉中…柏岚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夹缝中生存，是她的看家本领。
方才她是看得真切。
玄怜那是彻彻底底地‘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再被抛弃一次，就好像这一世的父母一样。
虽然满口说着不在意她的废灵根，要去寻找治愈她废灵根的方法…然而最后也只见到一条残缺传音短讯。
‘…勿念。’
好不容易拥有的小小天地，瞬间崩塌。
最后还是大长老将哭昏的她背回房中。
若不是玄怜突然的到来…即便她丹道大成，也不会再踏上修行道路。
人生已经足够苦闷，又为何要寻求长生？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玄怜从来都没对她失望过，只是对自己的急切而感到愤恨罢了。
不知道是哭累了，亦或是玄怜的安抚太过有效，柏岚很快就昏睡过去。
听到自家弟子逐渐平缓的呼吸声音，玄怜那安抚的手掌也停了下来。
她用另外一只手，又捏起柏岚一小簇的黑色长发。
“很好看的黑色…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说，黑色才适合你。”
上一世，她见到柏岚的第一面，只不过是觉得这个孩子有一股蛮劲。
明明那是接近筑基期的剑灵，专门是为了劝退而用的…但是柏岚却豁出命闯了过去。
在宗门大堂拜师的时候，几乎是浑身都被包扎着。
修行了千余年，玄怜早就没了什么亲人。莫名地，她总觉得这个女扮男装的孩子和自己很对的上。
尽管她只是区区地灵根…但玄怜还是破天荒地收了个亲传弟子。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悟道…
她对柏岚几乎倾尽了她的毕生所学。
当初的地灵根少女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出师之后也做了不少大事。
就连那几个老牌化神，通风大圣、移山大圣…都被柏岚亲手斩了去。
直到化神渡劫前的那天…柏岚才回到宗门。
在大殿上，看到玄怜的时候，她依旧是说着那句话。
“我来看看你呀，师尊。”
“胡闹…还不回去修炼？”
玄怜佯装嗔怒，柏岚嬉笑着，很配合地转身离开，一袭白色长发略过门框，掠过的清风有一股独特的药香味。
那是专属于柏岚的体香。
其实…这时候玄怜只不过堪堪化神，而柏岚已经化神大成，马上就要渡化神劫了。
…竟然还会想着自己这个师傅。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知为何，柏岚竟然没有渡过那化神劫。
身死道消，魂魄泯灭…
等玄怜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从前。
上一世，柏岚极尽全力去抵御魔宗，斩杀妖族，老天却让她落了个这般下场…
再来一世，她只希望柏岚可以快乐地活着。
哪怕不来星河道宗…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地就行。
直到有一天…她在拍卖所听到了一条小道传闻。
‘有对夫妇好像没有从宁州古战场回来？好像是姓…柏？’
玄怜暗道不妙，连夜对外宣称闭关，只身前往三阳镇。
后来…便是这半年的事情。
又低头看了看自家弟子，玄怜将那簇头发放下，将被子往柏岚身上又挪了挪，也跟着阖上了眼。
竖日。
清晨。
柏岚醒来，发现自己枕着一宿自家师父的手臂，连忙想抬头起身。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动作，头顶上便传来温和的声音。
“醒了？今天就先不修行，出去逛逛吧。”
柏岚的身体一僵，然后缓缓地点点头。
“…好。”
女孩子换衣服总是温吞吞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可柏岚准备拿起梳子，却被玄怜抢先拿了去。
“我来帮你，你平常那样梳头，怎么梳得好看？”
柏岚讪讪一笑，用手将头发聚到背上，转过身去。
“那…师父，看您了。”
玄怜举起柏岚的头发，又想起前一世柏岚的发色。
其实在拜入星河道宗时，柏岚的头发已有了些许少年白。
后来仗着自己丹道大成，更是将丹药如糖豆，吃丹如饮水。
虽然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然而头发却也越来越白。
世人都只道柏岚是世不二出的天才…可在玄怜眼中看来，不过是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修行罢了。
这样默默看着，玄怜也不由得出了神。
柏岚等了半天，却感受身后的不到半点动静，便疑惑地问了句：“师父？”
玄怜豁然惊醒：“刚刚想了些事情，入了神…不好意思。”
就这样慢慢梳着，她习惯性地给柏岚梳了个前世最常用的发型。
侧麻花辫。
原本她以为现在的柏岚也会喜欢，却不曾想，柏岚举起镜子便有些悻悻。
“师父！你怎么梳这种发型？”
玄怜自然不知道，这是一种比较危险的发型。
上一世的柏岚喜欢用这种发型，只是因为她喜欢看别人梳这种发型。
她并不喜欢自己被梳这种发型。
玄怜有些愕然。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讨厌这种发型。”
柏岚眨眨眼，把镜子放下，语气放缓。
“说不上讨厌，只是对这种发型没什么感觉罢了…”
她牵起玄怜的手掌，往门口走去。
“师父，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逛逛么…也是时候该动身了。”
玄怜点点头：“嗯。”
柏岚的手掌，还没有像前世那般粗糙…非常，细腻。
体温…也很正常。
不经意间将手稍稍握紧，柏岚立刻转头过来问道：“怎么啦。师父。”
玄怜摇摇头：“…没事。”
前世她每每看着自家弟子带着不同的道侣来她面前的时候，除了做长辈的祝福，心底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些许的不舒服。
就好像…练了这么多年的丹，明明也该到了出炉的时候，却被野生的白菜精摘了个干净。
其实她并不奢求和柏岚虚凤假凰。
她只希望自己弟子能活的好好的，不要和她一样，孤独修行一千年。
苦修千年，亲朋好友几乎西去，险些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了。
不过…重生后，因为她的小小私心，她提前来到了三阳镇，见到柏岚。
未来…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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