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军阵如长龙一般蜿蜒前行。
这是平叛军班师回朝。
在军阵的中央,一艘华丽的飞舟几乎是贴地缓缓飞着。
文王秦朔正坐在其中舱室里的床上,周围没有设置任何守卫。
没有人担心他会逃跑,毕竟如果他真的要跑早就跑了,这澜沧境内能拦住他的人并不多。
此时的秦朔已经换下了那一身锦袍,穿着平日里穿的常服。那一头黑发已经夹杂了不少的白丝,用一支木钗简单地束着。
即便是谋逆的叛国之人,王爷始终还是王爷,是不能上镣铐的。
更何况,皇帝那边始终说的都是“请文王回京”,丝毫没有要问罪的样子。
吱呀——
门被推开,林盼儿端着一盘茶具走了进来。
“父王,请喝茶。”林盼儿将茶具摆放在床前的茶几上,十指芊芊,拂袖斟茶一盏。茶雾缭绕,扑在她的鼻头有些湿润。
秦朔将茶杯接过,却并没有喝,而是摆放在了一边。
“盼儿啊,你嫁过来,得有三年了吧。”
“回父王,三年零六个月了。”林盼儿淡淡地回答道。
“你记得倒是清楚,看来被嫁到此处,你内心怨气不小。”
“没什么怨气,都是盼儿心甘情愿。”
秦朔难得地笑了出来:“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端着了。你当我是个路边的老头便是。”
“盼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给京城传消息你不是也敢吗?”
林盼儿掀茶盖撇着浮沫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像无事发生一般重复着。
“不用如此紧张,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已经输了,失败者没什么好说的。”秦朔的语气此时像是放下了一般,已不再有之前那种疲惫与沉重。
听闻这话,林盼儿才接着说道:“没想到父王早就知道了。”
“也不早,不过是因为在城里待了许多天,想得多了,很多之前不明了的关节也就想通了。”
秦朔轻笑了两声,又收起了笑容。
“只是苦了你了,一个正值风华的大家闺秀,却因为一个老头的痴心妄想而被送作谍,在日后大约也得背着这叛王家王妃的身份过下去了。”
林盼儿素手芊芊,又为自己斟上一杯,轻呷一口。
“盼儿早在来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番气度,倒是有林煜那小子刚开始当官时候的样子。”秦朔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好茶。”
随后,又接着道:“只是,我如今依旧有一事不明。”
“父王问便是。”
“是我那支天将军。”秦朔缓缓道,“据我所知,就算我那弟弟亲自出手,也决不能一夜之间将我整支队伍无声无息地清剿——除非把现在在皇宫底下的那几位老祖宗请一位出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林盼儿却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了身来。
“这个问题,您直接问本人比较好。”
她侧开身,让出了一直站在她身后,那个穿着青袍的身影。
秦朔这才意识到,这房间内并不只是他们两人。
花走上前去,微微颔首。
“就是你?”秦朔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会是一名虎背熊腰的绝世猛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是个小白脸?
看这细胳膊细腿,怕是连武器都抡不起来吧?
也不怪他这么想,在澜沧,灵修不如武修这个观念可以说是吸烟刻肺,他根本想不到他手下的大将会被个灵修解决掉。
“是。”
“倒是让我没想到。”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过来。”花说道。
秦朔的神情没有任何起伏,拳头握紧了片刻,又松了开来。
“我打不过你,贸然攻过去我可能会死。我还要活着。”秦朔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但是我已经记住了你,并且我会记住你一辈子。我的寿元还有很久,我有的是时间向你复仇。”
秦朔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
“花……我记住了”秦朔咀嚼着这个名字,口中又重复了几遍,似乎是要将这个名字铭刻在心里,“说吧,你的来意是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不是特地来嘲讽我这个不成器的老头子。”
“确实不是。”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要说的是那个上古遗迹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把与那里有关的事情说出去。”
秦朔的眼神一凛:“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的多。”
我知道的比你还多。
不过这句话花没有说出来。
秦朔可不知道花心里想的话,他接着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是我绝不可能与那皇帝分享秘密。”
如果花是皇帝的人,就不会让他不要把遗迹相关的事情说出去。
“好的,理解万岁。”
花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这要是遇上一个愣头青,花还得多花些力气让他冷静下来。
至于秦朔说的以后会来报复之类的话,它只当做是耳边吹过的一阵风。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它来说毫无意义。
因为人多,平叛军返回京城的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加上皇帝似乎也有意要折磨一下他这个哥哥,整支军队就像是在各个城市之间游览一般招摇路过。
每到这时,城中百姓便会纷纷从家中走出来,想要瞻仰一下这位在权利斗争中的失败者。
当然,秦朔依旧是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出来。
就这样,花了将近一个月,这支部队才慢悠悠地回到京城,并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这一天的京城,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跟随着平叛军一起回来的花,这是第一次来到澜沧的首都。
不管是从城市的规模,还是基础设施的建设上,京城都要比那长新高上许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京城的城市规模大约是长新的八倍,但是酒楼的数量有长新的快二十倍。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边是澜沧皇家经营了成百上千年的首都,而另一边在秦朔被封文王“发配”到那里去之前,只是一个连山贼都抢不到东西的乡下地方。
这么看来,文王的经营能力确实非常不错。
进城之后,花便偷偷离开了队伍,也没和林盼儿打招呼。
主要是因为林盼儿在很多天以前就偷偷溜走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然而当花好不容易一路打听,才找到聂君离所在的右相府的时候,便正好看见了林盼儿笑嘻嘻地紧跟着一脸愁容的聂君离走了出来,在他俩的后面,还有另一名女子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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