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回来以后，一连过了三日，都不曾寻苏昶去问他那只盒子的事情。倒是苏昶提心吊胆了整整三日，见他一句也不过问，什么变化都不曾有，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他那时问过府尹，府尹说那只鹰自他将苏衡接回顺天府，便被他一直带在身边了，想来是他身处绝境时唯一能予以他慰藉的伙伴，被他当成宝贝一直带在身边。
苏昶心里明白，他这般过激的行为实则是对所珍视之物的一种保护。就是这样逆反规律的保护，在世人眼中才不足以称之为保护。
他为这件事苦恼很久，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能做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给苏衡把道理细化，举成各种例子将给他听。
苏衡在绝境里养成了这样的观念，无论他再怎么去讲，虽见他点头认同，可苏昶始终不放心。他总认为他还是不能做到。
夫人在期间还曾安慰过他。这个年纪往上也总会有珍视的人，他可以在这里留到苏衡十六岁，倘若他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便可以放心离开，再回老家接手另一边的生意。
这段时日长达四年之久，这四年里苏衡以苏家嫡少爷身份出席各种宴会，独面各种应酬。这让商界的人都接受了这个半道冒出来的少爷，一些与苏衡有过往来的前辈大都对他的能力予以肯定。
他抛开那些枯燥的诗词歌赋和他毫无兴趣的三弦月琴，投入到了他有天赋和兴趣的领域里。同时也培养着人手负责调查荌国旧事，线索一步一步，算到了杜唯锦头上。
慕名他的姑娘越来越多，看中他的官员也越来越多。苏衡蒙在旧时的阴影里，他看着那些仰慕自己的姑娘，一闭眼，当初满楼的脂粉味和无数风格万千的姑娘便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讨厌那些谄媚，嫉妒，楚楚可怜的神情。
苏衡在那时便已经想好，这辈子便这么孤身一人与苏氏名下的这些家产业相伴了，直至他过世之后，这些东西再归还给苏氏的亲戚。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那日进了甘玉坊，与凤卿商量甘玉坊改造的详细事宜。
浅色帷幕下，交谈的话语声断断续续。
未聊上几句，忽听外头传来姑娘们的娇呼声，叫的是“倾月”二字。见凤卿蹙眉，苏衡起身掀过帷幕瞧了一眼，就看见他们口中的倾月单臂抓过红缎带，旋身落了下来，随即不卑不亢地跟有意害她的人对峙。
撩起帷幕的手放下，他转身又坐回到椅子上，随口问道:“刚才那个姑娘，这几日倒是挺出名的。”
“你也认得了？”凤卿似乎没预料到他还会记得这档子事。
苏衡眼含笑意，摇了摇头，“耳熟罢了。”
那日偏偏也巧，他恰好要去好些地方把一些情况都了解清楚。连自己也不曾想到，未进茶坊，又远远瞧见方才那位名叫倾月的姑娘。
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却见掌柜拍了拍她的肩，她又说了什么，可掌柜脸上写满无奈，又接着自己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竟成了这番模样。苏衡觉得有趣，上去装作来买茶的客人。却还没等到他搭讪一句，便被那姑娘勒住脖颈。
并且说了让他更感兴趣的话。
苏衡看着她丢在自己手上的荷包，只觉得这个姑娘很有意思，没想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着缘分接触下来，竟叫他越发控制不住情绪。
在他第十八个年岁里，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
故事听到这里，戛然而止。
寇倾月从沉浸里回神，抬眼注视着他，眼神里是她从未展露过的温柔。她用没被她牵着的那只手撩起他衣袖，指尖碰在他曾被刻过字的地方，力道很柔地摩挲了几下，轻声问他，“疼吗？”
疼吗？
很多年来，没有人很清楚的知道他的故事，他手臂上那个几乎要吞噬他所有尊严的字迹，被关在心底多年，今日终于被释放出来。
那些难过，愤懑，不甘在她这两个字说出时尽数消弭掉了。
“疼。”握着她的那只手愈加用力，温度相合，将仅剩的凉意也彻底融化。苏衡弯下身子，将她留在臂上的手托起，脸贴上去，掀起眼帘看她。
眼里是她似曾相识的委屈，只是这次她感同身受，这神情的意义便不一样了。
回想起他曾说的那句“若你是我，必然和我是一样的选择”，寇倾月顿时明白了。
她抿了一下唇，道:“至少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陪着你做完这些计划。”
“小鱼，你不怕吗？”他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寇倾月一愣，“怕？”
他豁然移身，握着她的手贴上她脸颊，“你不怕重蹈覆辙？毕竟……我万分珍贵的伙伴是被我害死的。”
“为什么要怕？我能护好自己，也可以给予你更多的关爱。”贴在他唇角边的温软触感稍纵即逝，他看着寇倾月扬起来的明媚笑意，也不由牵起唇角。
见他之前的消沉一扫而空，寇倾月又开始问起杜紫鸢的事情，“加上之前的线索，杜紫鸢手底下的人应当也在这场局里，想方设法阻拦我们。只是今日看到的那人，妖力纯净，我那时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杜紫鸢，我与她从未用法术接触过。”
“现在想来，必然不可能是她。你说之前关州梨园有关于她的线索，可她却在演罢后无故消失了。按理来讲，她这么做像是为了转移注意，难道关州还有什么值得她亲自出面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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