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点不妙…”座位里传出了不安的声音。
“嘘…”
微风吹动的窗帘布停止了摆动，受重力束缚坚硬的垂着。
教室只剩下投影仪机体中散热风扇的声音，由差伏木的手放在琴键上。
他仿佛注意到我的视线一般，故意回头朝我抛来一个尖锐的目光。
“……”这是…
我从侧面盯着由差的起手位置。然后，他奏响了一连串的音符，左右手不断地蹂躏着琴键。
是《Enduring Movement》，音符如同无数的水流般打向自己。
（注：出自《海上的钢琴师.The Legend Of 1900》）
原来单人版本弹出来是这个样子吗？即便右手一直在重复一个曲式，简化后的单人版本依然有着不输原版的气势。
而刚好……由差估计是怀着被看不起的心情去演奏的吧，到底准备了多长的时间呢。
始终都是快速的弹奏，两部分旋律听起来仿佛杂乱无章，但曲子本身就是利用了这样的作曲让听众绷紧神经。
再加上第二部分旋律是在已有速度的基础上逐渐变快的——
看着由差埋头弹琴的背影我更加确信，原曲在没有两个人的情况是绝对没办法弹出来的。
咚——由差伏木在钢琴前坐直了身子。
一分23秒，是这么漫长的吗…
在瀑布般的音符里唤醒了以前跟栞谈论过的关于天才话题——普通人只有通过不断的练习才能到达被称为天才的水平。那么，如果天才也消耗了同等的时间呢？
这个时候，只是“天才”已经是无意义的吧。
由差站了起来，紧身的西服能看到呼吸的起伏。
在满场的掌声里，他笔直朝我走来，“该你了。”
“知道了。”我走到电钢琴的旁边，然后蹲下来。
“嗯？”从由差那传来的疑问。
“欸？在干什么”这样的疑问也有从大家的座位那边传过来。
“准备事宜啊，准备的。”我回答道。
啊，找到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栞给我的音频线和转接头，这台电钢琴也是6.5mm的音频接口。
……欸，不对诶。6.5mm的音频孔不是输出用的吗，栞居然把这转接头塞我手里。
我仿佛想象到她在身后偷笑的场景。
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准备的那根转接线拿出来，然后接上音频的输入端。
“好了。”嘶。
“嗯？”由差看着我。
我把线的另一头接在手机上，按下播放。
“这是，小星星吗？”金发的芽在座位上问道。
“不，是小星星变奏曲哦。”亚矢佳旁边的纱香回答道。
“变奏曲？”
“是的，由莫扎特创作的。一共有12段变奏曲，我们平时听到的小星星是由变奏一得到的。”
面无表情的芽“欸”的一声歪了下头。
“唔……”由差看起来像憋屈着闭着眼，然后睁开眼说道“就这？”
“就这。”嘶——发音单元传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似乎音频线的质量出现了一点点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不再触碰线路就好了。
“你弹的？”由差问道。
“是啊。”
“这音色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什么钢琴？”他继续问道。
“不是钢琴。”我回答道。
“果然是电钢琴吗？”
“不，连电钢琴都不是，这是用MIDI键盘录的啊。”房间里哪放得下电钢琴这个大转头啊。
“呐，小纱，Midi键盘…是什么啊？”芽问道。
“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很像合成器一样的东西，刚刚他们班那个男生就有背一个键盘上去吧？像是那个一样的。”
“那不是电子琴吗？”
“不是，电子琴是电子琴，Midi键盘是用功能命名的，能够输出Midi信号的键盘，也叫Midi控制器，Midi键盘加上硬件音源就能当乐器使用，但它更多是用于音乐制作上，而非演奏。”
“让你说话了吗。”芽用凶狠的眼光盯向阳斗。
“哇。”
“欸…”纱香苦笑了下。
“好歹用电钢琴录下来吧，而且还是小星星？”由差朝我逼近。
“我觉得这是现有条件下不会出错的最好方法了。”说着，我看到老师在一旁侧过脸，似乎在偷笑的样子。
“好方法？…这种东西。”他指着我放在电钢旁边的手机，“这种东西，完全听不出来啊。”
“不管你说的听不出来是指什么，这就是现在的结果。”
“什么意思？”
“换种说法的话，不让你们听出来，这就是目的。”
“蛤？之前你们说的接受，结果就这种样子吗？果然你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吗？”
“哪种程度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我要做的就这些，你不想听的话就算了。”我伸手向自己的手机。
“慢着！”他抢先拿起我的手机，但是发生了意外的一幕。
因为由差是比较用力的把手机拿起来，音频线卡在电钢的右侧，音箱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什么…这是？……”由差呆愕地看着音频线与手机连接的部分，因为刚刚的拽拉，音频线裸露出了金属的屏蔽罩与铜丝。
当然，一般的电线只是拽拉是不会把内部接线裸露出来的。
但如果提前在线上割开一个小口就不一样了。
“都说了，不让你们听出来。”我解释道。
虽然还可以用栞给我的线，但使用这条被谁动过手脚的线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子，你应该明白的。而且，当时那么有干劲地回应你的并不是我啊。”
“小星星刚出门就把它扼杀掉有点过分呢——”身后的教室门嗦的一声被拉开。
她说的小星星刚出门指的是小星星变奏曲里的变奏4，因为听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哇”座位那边传来了惊叹的声音，几乎全班男生的目光都紧盯着门口。
“准备是…这个意思啊。”
“怎么样？”竖起头发的夕凪骄傲地挺起胸膛。
“…容我之后再评价，嗯，褒义层面的。”
“唔。”夕凪不满地嘟起嘴，然后转向电钢摆放的位置。
她穿着一袭由白青双色搭配的礼服，露肩的设计毫不吝惜地展示着精致的锁骨，边缘是常见的白色荷叶花边设计，即使该设计会保守地遮住胸部，但轻盈的布料与束腰的蝴蝶结缎带又将着衣者的身材显露出来。
“之后再找你算账。”夕凪抚过裙摆，坐在琴椅上。
我扯着愣住的由差回到“观众席”，“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的吗？”这样，不认识的男生问道。
“啊，应该不差吧？”我看着由差。
“不，我不是问这个来着…”想要追问的男生停了下来。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欸，又是小星星吗？”芽问道。
“虽然……但是，手的位置…不像小星星吖……”纱香自言自语般的话语传了过来。
咚——在试音的第一个音响起后，迎来1.3秒的平静。
紧接着，连续又激昂的琴声在教室传开。
星星如流水般澄澈，零星却又绵长。
“小星星是这样来着？”
“直接弹变奏十二了。”纱香的自言自语回答了芽的问题。
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中的最后一段变奏曲，相比前面十一段是属于比较短的一段，弹下来只有一分多钟。
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掌声也随之响起。
但是夕凪并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深呼吸一次后，手再次放到琴键上。
“Rondo Alla Turca”
“嗯？她说的什么。”
“Rondo Alla Turca …turca…啊Turca进行曲（トルコ行進曲）。”在纱香反应过来的同时，琴声响起。
“英语是这样念的吗…”
《土耳其进行曲》，莫扎特的A大调第十一号钢琴鸣奏曲的第三乐章。即使是不懂音乐的人也多少能听到的钢琴曲。
“啊，弹得好稳。”
“嗯？”
“没有没有，因为刚刚左手8度的地方总是弹不好。…而且，这是，故意加快了吗？啊，又慢下来了。”
这样子，好像是完全沉浸进去了呢，还是不打扰她了。
“故意弹快的吗。”坐在旁边的由差自言自语道，他不该坐着的。
而且我觉得他一个人能弹下来enduring movement也不会纠结这种细节才对的吧。
“怎么样？”有人问了我相同的问题，阳斗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什么。”
“其实你也想上去弹的吧？”
“没有这回事。”
“好——”音乐结束后，由差率先鼓起掌。
但是夕凪很沉重地连续按下中央C，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
“嗯？”
然后弹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
……跑、路、带、我。
“她刚刚弹的什么？”似乎由差没有听出来。
“这种情况下…”有点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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