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虽然条件很诱人，但果然我还是比较担心弟弟的情况。”
伯鲁斯的态度比叶瑶想象中还要坚定，又或者只是无法信任她。
在几分钟内，叶瑶提出了不少的条件，但对方始终是油盐不进的状态，各种委婉地回绝她的建议。
“你自己也说了，你弟弟现在的状况很危险不是吗？”
“但是药物还有剩，至少现在还没有到紧要关头，只要在药物用完之前凑出钱的话...”
只要稍微展开话题，最后都会像这样，无论如何也无法推进。
实际上，叶瑶并不需要遗迹引路人。只是某种隐侧之心，让她想要帮助面前这个孩子。
但是，如果只是纯粹的帮其支付医疗费，那样就毫无意义了。
就如同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直接替对方支付治疗费，不如让对方通过劳作换取，在这个过程中由她或多或少的提供帮助。
虽然冒险者是一个危险的职业，但如果他想要为自己弟弟凑出医药费。仅仅是做导游赚钱，还被组织剥削的这种情况，无疑是十分困难的。
但这种话显然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大概率会被对方误认为是图谋不轨。
至少面前的伯鲁斯，已经对她很是怀疑了。
无奈地夹起一块饼干，塞入嘴中。
有些太甜了。
[咚咚咚——]
恰在此时，一阵敲击的动静吸引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名看上去与伯鲁斯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寸头黑发和黑眸，身上穿着的倒是普通老旧的布衣，身材与伯鲁斯差不多消瘦。此刻他正一脸焦急的在外面敲击玻璃，对着伯鲁斯不断地用口型暗示着什么。
“是你朋友吗？”
叶瑶将目光投向伯鲁斯。而伯鲁斯也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脸尴尬的做出手势让对方停下。
周围的服务员已经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看上去他挺着急的，走吧。”从椅子上起身，叶瑶率先离开，伯鲁斯在微微的愣神之后，也拿起外包的点心跟着离开。
走出店铺，伯鲁斯想说些什么，但却被陌生的少年一把抓住双臂。
“鲁斯！你妹妹出事了，现在人在医院！”
“誒？”叶瑶将目光落在伯鲁斯身上。
而伯鲁斯在微微愣神后，连忙大声道“你在说什么啊！明明药还有很多，医生也说只要按时吃药，短时间内就不会有问题！”
“我没骗你！”少年的声音盖过了他，大喊道：“吃药也没用！而且症状和以前相比还要严重得多，刚刚已经被带去医院了！但是需要亲属签字才能做手术！”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周围行人的注意力，但显然伯鲁斯目前已经心神大乱，有些无措颤抖地对身旁的叶瑶道：“...那，那个，抱歉，叶瑶小姐...”
“我也去看看吧，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
摆摆手，叶瑶表示无所谓。对方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业务精神，反倒是让她不由得感慨。
真是个认真的孩子。
“我带路！”少年说完之后，迅速对着街道的另一头跑去，伯鲁斯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原本打算搪塞叶瑶的话语也没来得及说，只能闷头跟在友人的身后。
【不过，还真巧啊...是偶然吗？】叶瑶默默地跟在身后，这两个少年的移动速度在她看来，就和闲庭信步没什么区别，闭着眼睛都能轻松跟上。
至于是妹妹而不是弟弟这件事，大概也是出于保护的隐瞒？
怎么样都好啦。
微妙的违和感在心中蔓延，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的碰到病发现象，而且从他们的对话来判断，似乎病状是在短时间内加重的。
虽然这件事与她大概没有什么联系，但微妙的有种是她带来灾祸的感觉。
三人在街道急促地奔跑着，绕过错杂纷乱的道路，来到一处地势低缓的区域，一间只有两三层高的医院，或者说是诊所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就在二楼。”少年回过头，没有上去的意思，对着两人说完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伯鲁斯只是仓促地道了声谢，就快步走了进去。
踌躇一会，叶瑶还是跟了上去，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建筑内的景色。
与想象中的不同，医院内十分安静，坐在各种柜台后的人员看上去也很清闲的样子。
毕竟，这种建在遗迹附近的医院，生意应该会很火爆才对。哪怕在街上闲逛，偶尔都会看到负伤的人在街上行走，结果医院的楼面反而还蛮冷清的。
一直被医护人员用好奇的目光凝视，叶瑶也稍微有些不自在，略显僵硬的走上了二楼。
“情况恶化？但是她一直都有按时服药阿！”
“这与药物无关，本身这种病症就过于特殊，甚至不属于病的范畴，而是诅咒。”
“诅咒？...”
听到了交谈的声音，走上二楼的叶瑶朝着通道拐角张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尽头房间的门口，和一名穿着白大褂医生交谈的伯鲁斯。
“你不知道吗？你妹妹的病情。”
“不...我一直只是给对接的医生钱，然后他们给我妹妹开药，说这是什么极其特殊的病症...”
“倒也没有错，这个药物确实有能缓解诅咒的效果，但做不到完全根治。”医生晃了晃手中的瓶罐，在里边躺着零散十几颗的胶囊。
将瓶罐递给伯鲁斯，顺带将手中的板子也一通递过去“总而言之，你的妹妹状况很危险，如果不手术控制状况的话，会危及生命。逆流现象已经快维持不足基本的生命力了。”
接过笔，伯鲁斯签下自己的名字，抬起头询问道“医生，请问这个治疗费用...”
“大概不会便宜吧，手术的账单可以给你赊一段时间。但如果不交钱，没办法为你妹妹提供后续的治疗，拖太久也会有利息。总而言之拿着这个订单，下去前台补证吧。”将扣在板子上的纸张撕下一半，递给伯鲁斯之后。医生快步地走进了手术室。
“....”伯鲁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纸条，从叶瑶的方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从落寂和无助的背影来看，估计挺不好受的吧。
微晃着身子，少年颓然的坐到一侧的椅子上，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的叶瑶，有气无力道“啊...叶瑶小姐，你也来了啊。”
“你...弟弟没事吧？”
“...抱歉，欺骗了您，其实是我妹妹。因为有人会伪装成与教会无关的人士，为了得到社会的资助金去捕获那些没有救援渠道的孩童。我担心你也是那种人，所以对您撒谎了。”
少年在述说这番话语的时候，是低垂着脑袋的。空洞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苍凉。
“那现在就不担心了吗？”
“...有谁会打算拐走一个患上诅咒的，需要大量救助金的孩子啊。”
抬起头的伯鲁斯眼中，充斥的是符合年龄层段的迷茫无措。
不知为何，叶瑶看到了一丝奇妙的既视感。
仿佛在什么地方，她也被人用这种眼神凝视过。
“...来做个交易吧。”
原本，叶瑶想的是将他们介绍给艾卡，让成熟的大人来处理这种事情更好。
但现在，这股既视感让她有些放不下对方。
而且，她也很在意所谓的诅咒。
“交易？...”少年疲软的声音低沉且无力。
“嗯，就是之前那个提案。你作为我的遗迹领路人，我给你提供资金。作为诚意，我可以帮你垫付这次手术费用。”
对话沉默，少年过长的刘海遮蔽着眼神，但是从不断握拳又松开的动作来看，他的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是因为怜悯吗？”许久，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干涩的话语听不出对方的心境。
“如果说在甜点店时，那确实是因为怜悯。”叶瑶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在看到你刚刚那副表情，稍微引起了我的一些回忆，所以我决定帮你。”
“回忆？...”少年凝视着叶瑶，空洞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吓人，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内心的疑惑表露无疑。
对此，叶瑶只是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没错，我是半个失忆患者。而‘引起回忆’这种现象，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失..忆？..”
“...就是忘掉了很多事情，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一种病。”
“这，这样啊。您也不容易呢...”伯鲁斯挠了挠头，被叶瑶这么一打岔，他的状态似乎也恢复了一些，伯鲁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说的那个垫付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虽然我身上带的不多。不过垫付一次手术费应该是够了。”稍微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袋，叶瑶说话的底气很足。
为了以防万一，叶瑶这次出门，将她积攒的全部钱财都带了出来。其中除了菲娜作为家务费给予她的以外，还有菲洛给她的零花钱，两者相加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再不济，她还能把空想具现的兵器卖掉，想要凑出钱的话，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
......
之后，伯鲁斯与叶瑶将手术费用缴干净，顺带加上了一星期的住院费用。价格也挺合理，就是叶瑶的小金库起码缩水一半，稍微有些心疼。
由于不太适应医院的味道，叶瑶离开医院，坐在外边发呆，而伯鲁斯则是回到手术间等待着结果。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虽然叶瑶有点想在周围逛逛，但是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不适，去到街上也没什么想做的。于是叶瑶硬生生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干脆晚些时候，把空想具现的兵器卖出去回点血...】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叶瑶仰望着苍穹，大脑放空。
伯鲁斯与他妹妹这件事，她认为并不是普通的意外。
诅咒没有理由毫无征兆的恶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叶瑶小姐！”忽然，身后传来伯鲁斯的声音。懒散地回过头去，只看到少年捏着两张纸从医院内跑出，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身前，止不住地大喘气。
“没事吧？...你的妹妹怎么样了？”从长椅上站起身，叶瑶很自然地给对方顺背，等到对方没那么喘之后，再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啊，嗯！已经醒过来了。据说是不小心误食了东西，导致体内的魔力缭乱，所以才会昏迷过去。”擦掉额角的汗液，伯鲁斯比划着道“但是现在已经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正常饮食就能恢复。”
“这样啊，那还挺好的。”叶瑶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好奇道：“不过，能冒昧的问一句，令妹的诅咒是什么诅咒吗？”
“啊？嗯...据医生说，是一种会不受控制地将生命力转变为魔力的诅咒，麻烦的点在于，它是无法控制的，只要还活着就会持续不断的被消磨。消磨的生命力太多，患者就会感到难受、痛苦。”
“这样啊...”叶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正统的魔法学中，生命力、或者说体力确实是能转化为魔力。但是这种转化基本代价和极大，比例也小，所以除非紧要关头，否则一般都不会有魔术师选择这种转化。
而这种转化如果变为不可控制的诅咒，简直就是每时每刻在感受虚脱和目眩的痛苦。
“...那也辛苦你了。今天你就先在医院照顾你妹妹吧。”
拍拍衣服，叶瑶从长椅上坐起身，自说自话地就像离开，却被伯鲁斯拦了下来，这个少年表情认真地道：“叶瑶小姐，这也是我妹妹的意思。既然做下了交易，那我就应当为您在遗迹中引路，”
“虽然这么说。但是做妹妹的那边，肯定还是很希望自己的哥哥能留下来的。”叶瑶踮起脚，勉强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且，我今天不打算去遗迹了，在这座城市随便走走逛逛，差不多了就回菈薇娅那边。等到了明天，我再来这里找你，怎么样？”
“诶？这，那——”
“也不需要导游啦。照顾好自己和你妹妹就好...你觉得你妹妹的性格和状态，会误食东西吗？”看到面前的少年似乎有些忘我，叶瑶略微有些无奈的提醒一句。
望着对方的表情上的喜悦和认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与猜测后，叶瑶才算是放下了心。
“总而言之，照顾好你自己。你也知道，自己活着妹妹才有希望对吧？虽然不太清楚缘由，但是最好不要离你妹妹太远。”
“...好的，我明白了。”
望着对方澄澈清明的眼神，叶瑶最后道“那就明天见。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明天和我一起去遗迹，有哪些能信任的人，可以为你照看妹妹。”
摆了摆手，叶瑶径直离开了医院。虽然她忍耐到了现在，但是消毒水的气味无时不刻折磨着她的嗅觉，能早点离开对她而言可是好事。
背后传来伯鲁斯地大声道谢，叶瑶头也不回，随意的摆了摆手。柔顺及腰的修长秀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少女的动作轻微的摇曳。
没入人群的少女很快失去了踪影，毕竟在周围大众体型都偏高偏装的情况下，她这种小个子很容易就会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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