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鸟难以置信地抬头，目光透过人山人海，撞见了必定会让自己用一生去铭记的画面。
罗曼诺夫小姐驾临的时候就像雾月，带着深秋的寒气。她穿着雨鸟从未见过的华丽裙装，陌生的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却又美好的像一副油画。
纯黑色的长裙点缀着鎏金的花纹，银色的长发肆意流淌，不经意间露出耳垂上墨绿色的宝石，嫣红色的眼影配上猩红的瞳，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看上去都高贵、冷艳。
她迈着猫一样的步伐，朝公证台走来。脚下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砖的声音在圣裁堂内清晰可闻。雨鸟的视线从她白嫩的小脚一路往上，最后与她清澈的眼眸交汇。
雨鸟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蠢货。”她的口型却这样说道。
罗曼诺夫·露娃娃的出现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但她的神态依然自若，她似乎本该如此，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她一路来到公证台，人群自动为她让出足够宽敞的道路。
“真是虚伪到了极点。”她用眼睛瞪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娇小的身躯却在此刻气势十足：“你们的证词可真令人作呕。”
埃米尔皱起眉，尖声道：“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庄严的场合，而且，也没有对你面前的这些人表现出相应的尊重。”
“我还没有养成尊重卑鄙小人的习惯。”
“你——”
“肃静，埃米尔阁下。”法官不知多少次敲响了手中的木锤。今晚的公审事故频发，这让他不得不板着脸，看向台上的神秘女孩。
“无关人员请不要打乱法庭秩序，小姐，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现在就乖乖离开，而不是等着军人来把你拖走。”
“尊敬的法官大人，请原谅。”露娃娃双手提裙，膝盖微微弯曲，做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我只是来晚了。”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无懈可击的笑脸。
“我是安德烈·雨鸟先生的证人。”
“他的清白，由我来证明。”
砰——埃米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气急败坏道：“胡闹！他清不清白可不是你一句话能决定的，你把法庭当成什么地方了！”
“那也不是你那胡编乱造的证词能决定的，”女孩嘲讽道：“真可怜，你一定为此花了不少金币吧。”
“你血口喷人！”
“这位小姐，”法官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你口口声声说埃米尔阁下的证词并非真实，但这里是法庭，只相信证据，我很好奇你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
“法官大人，”女孩举起一只小手，目视前方，一字一顿道：“我愿意对着圣光裁典发誓。”
闻言，雨鸟立刻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与他如出一辙，瞪圆眼睛，微张着嘴，仿佛突然有人告诉他们，明天海啸将会淹没整个世界。
圣光裁典是一本真正拥有神性的书籍，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神明仍然活跃于大地的年代。没有人能在它的面前说出谎话，任何虚假的话语都会使说出它的人遭受雷击的惩罚，并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为一捧灰烬。
它通常用于对付最穷凶恶极的犯人，使这些犯人会在痛哭流涕中袒露自己所有的罪行。
而在今天，一个与罪恶毫不相干的证人，要使用它，去证明另一个人清白。
“不——不要！”雨鸟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但两位修女打扮的神官，已经把圣光裁典捧到女孩的面前。
她把手搭在那本发黄的古籍上:“谨以罗曼诺夫·露娃娃之名，自愿接受神的监督。在圣典前起誓，我接下来所说的一起皆是事实，无更变，无悔改。”
刹那间，雨鸟敏锐地感知到，书籍和女孩间多了道无形的联系，在看不见的天空，乌云正在她的头顶慢慢凝聚。
“我佩服你的勇气，罗曼诺夫小姐。”法官仿佛屏住了呼吸：“我们不如废话少说，直接开始吧。”
“没问题。”女孩点了点头，神情依然自若。
“你的性别。”
“女。”
“年龄？”
“16。”
“血统？”
“....皇室吸血鬼。”
现场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法官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淡淡道：“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罗曼诺夫小姐，在案发当场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是现场除了圣十字堂外唯一的医生，受到警方的邀请来到现场。”
“你有目击到案件发生的全过程吗？”
“没有。”
“距前几位证人所言，安德烈·雨鸟先生曾在案发当场与劫犯进行了长时间的闲聊，这是否属实？”
“完全是一派胡言，”女孩摇了摇头，“安德烈先生曾在我的注视下上了二楼，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二楼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圣光裁典没有半点异动，在众人的嘘声中，埃米尔的脸色一黑。
“很短是多短呢？”
“五分钟左右。”
法官继续问道：“安德烈是否有要帮助劫犯逃跑的意图？”
“这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劫犯是安德烈先生亲手杀死的。至于分赃不均则更是荒唐，安德烈先生在案发后曾命所有警员将四处飞散的金币放回原处。”
法官暗暗点了点头。
“安德烈先生是否有引发银行大爆炸的主观意图？”
“这算什么问题？”女孩皱起了好看的眉，“法官大人，我一直认为只有上帝才能知晓一个人真正意图。”
“确实，”法官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您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法官收起了面前的材料，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所有有关案件的疑问都在圣光裁典的见证下一一解决了，这场公审已经水落石出。
“最后，我想问问罗曼诺夫小姐，您和安德烈先生是否存在私交？”
“存在。”女孩很大方地承认了。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好吧。”法官敲响木锤 “接下来你可以把手从圣光裁典上移开了。”
罗曼诺夫·露娃娃长出一口气，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原来的她后背早已被汗浸湿了。
“法官大人，我——”埃米尔还想辩解什么，但周围漫天的嘘声完全淹没了他苍白无力的狡辩。
“埃米尔阁下，请先在旁边等候。”法官对他投以礼貌的视线，“关于您做假证的事情我们一会再来讨论，接下来，我们公审团需要对安德烈·雨鸟先生进行判决。”
雨鸟神色复杂站在原地，仿佛他是一个局外人，这场公审在他没有插上任何一句话的情况下圆满解决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苦笑一声，今晚小吸血鬼强势的姿态完全颠覆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她顶着所有人的怀疑说出真相的样子，真的好美。他感觉自己已经越陷越深了，但他心甘情愿。
“安德烈·雨鸟先生。”
“我在。”
“在充分考虑了你自己和罗曼诺夫小姐的证词后，我们认为，”法官缓缓说道，“在这起爆炸案中你并不负主要责任，但考虑到这起爆炸案具有巨大而深远的恶劣影响，其中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归来，所以，本公审团决定，你将被罢免警队的一切职务，收在警队的一切权益，时长为三个自然月，你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雨鸟微微点头。
“很好，”法官道，“下一个案子。”
雨鸟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身边的观众仍在欢呼，但这一切已经与他没了关系。他们都是大斗兽场里的贵族，没见到鲜血，是不会让他们满意的。
他把视线移向女孩刚刚站立的地方，才发现刚刚那只优雅的黑天鹅，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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