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012年7月2日凌晨三点四十分。
“呼叫,呼叫,呼叫……”
“快……4号房间的病人在呼叫。”
负责执行夜班的护士小跑着走进了病房。这个点被叫醒,护士小姐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气……
病房的灯发出了冷漠的白光:
“怎么了?”
护士靠近到这个病人前,但眼前的情况顿时让她积怨全无,变得极度恐慌。
“小李,小丽!别睡了!!医生,快!快叫医生!!”
……
暑假的早上九点,南希霖刚刚醒来……
下铺的南希霜霜和南希雪早已经没了踪影。
她记得南希雪今天应该是去参加奥数比赛了吧。
房间外的电视机正响着,应该是南希霜霜在外面看电视剧。
老爹肯定是去上班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又是绝佳的机会。
南希霖迅速爬下床,开始穿衣准备出门。
光是昨天看到的那张病历还无法让她接受,就算那就是事实,她也一定要去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再相信。
“老姐,你要出门嘛?”
走出房间,南希霜霜一眼就看出南希霖的假日装束和平常不同。
“啊,对。我出去一趟,你就待在家里吧。”
南希霖不让霜霜一起去的原因,是自己的父亲。
(爸爸一直都把那张病历藏着,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看见这些,怕我们看见后接受不了吧。)
无论之前对父亲有多少猜疑,都在南希霖看到白纸的真身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曾经最不听话的她,现在却突然最能体会父亲的良苦用心。
这让南希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难道是出去跟男孩子约会吗?”
“滚啦,我是出去玩的。”
南希霜霜斜了她一眼,然后缓缓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南希霖面前:
“出去玩也把头发弄好看点,至少别这么乱啊。……要知道,你这样不顾形象,会让我们这些妹妹们很烦恼的。最近老有邻居把我和小雪认成你,然后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邋里邋遢不打扮自己来着。”
“……啊……好好,行行,知道了。”
虽然态度很不耐烦,但南希霖心中其实也觉得有理——这么久没见妈妈了,确实该打扮打扮再见面。
于是她又去洗了洗头,把头发脸蛋都打理干净后才出门。
“把你昨天剩下的五十块钱给我。”
“你干什么。”
南希霖想了想,回答:
“我中午在外面吃”
“那你好歹留一点给我吧,就算小雪一天都不回来,但我好歹在家,也是要吃饭的。”
“哎,你要多少?”
“十块钱。”
“成交。”
(还好,之前我查了一下,从这儿到肿瘤医院最多也就四十块钱。)
南希霖一边想一边接过霜霜手里的四十元,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我这个傻姐姐啊。)
等到门外没了动静后,南希霜霜叹了口气。
(一百元的钞票,如果说买水花了五十,她居然完全没怀疑过我手上怎么会刚巧有有四十块的零钱能给她。)
霜霜从荷包里掏了一下,一共四十五元,加上刚刚给南希霖的四十——这才是昨天买水后剩下的实际数字。
“居然真的会相信一桶水二十五,太没常识了。”
南希霜霜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鞋子,确认家中的电器都已经关闭后,也跟着南希霖出门去了。
(而且还不长记性,又没删搜索记录。)
霜霜在楼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在后座落座后,司机问道:
“去哪儿啊?小姑娘。”
“千湖省肿瘤医院。”
霜霜看着前方,毫不犹豫地说。
......
医生曾经从未失败过,一直都是这样。
但这个“曾经”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大学时期,他曾是那么的热爱医学,热爱到废寝忘食,甚至不屑于功名利禄。
他被叫做天才,20岁就已经亲自动手做临床手术。
但梦想终究要臣服于现实。
自从他结婚后,曾经热爱的医学就不再只是爱好了;它成为了工作,成为了手段与本领。
27岁之前,他被叫做天才。因为他从未失败。
27岁之后呢?
他至今记得那个时候。
一条命,两个病灶,三个小时,四个人。
他至今记得那个孩子在自己亲手打下的麻醉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天才堕落为凡人。因为他也会失败。
他是个爱笑的小男孩,就算是睡着了,嘴角也还勾勒着弧度。
死了。
小男孩的生命从躯体里消失的时刻,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呢?
医生曾经试图想象,但这想象却成为了他的心魔。
天才也死了。
从那天起,医生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失去了身为不败的天才的自信,每次拿着手术刀面对床上的病人时,他都生怕在自己动刀的下一刻,病人就会变成尸体。
他的性格变得奇怪起来,开始焦虑,开始暴躁。
他也看过心理医生,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害怕失败而已。
越是害怕,失败的次数就越多。
他试图在手术里,重新找回找到当初的自信,但却从没发现它的影子。
无数次,在某一次的手术成功后,他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自认为可以摆脱时,噩梦又嘲弄着把他击垮,反反复复,兜兜转转,一次又一次——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得到解脱了。
但一个病人的到来却给了他新的希望。
(一样的,是一样的)
当他看着这位病人的报告时,他如是想到:
(病灶的位置,是完全一样的)
于是,已经十几年没对手术燃起热情的医生,少见地主动声明自己要接下这台手术。
“建文……可是你……”
“行了,我说了,这台手术我亲自来。”
完全一样的病况,如果能把她医治好,他就一定可以摆脱过去的梦魇。
事实上,他赌对了。
手术做完的那个晚上,是他这十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但他却没想到,命运依旧没打算放过他。
......
柳伯芙·妮契娜·南希娜疲惫地睁开眼睛,手脚麻木的冰凉触感像蛇一样爬遍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乐观。
“赶紧去叫一下,她醒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护士小狸轻轻地对身旁的另一个护士小李说道,然后转过来对着柳伯芙:
“感觉怎么样?”
“疼...冷......”
“好,好的,哪里疼?”
“全身......”
刚刚出去小李的回来了。
小狸看只有她一个,皱着眉头问道:
“人呢?”
小李看了眼柳伯芙,贴过来咬着耳朵小声对护士小狸说道:“他说他不过来。”
“啧。”
“我这也没办法啊……”
“哎,行了行了,我去叫他,你去拿个热水袋过来。”
“好。”
这些话说的都很小声,但在柳伯芙耳中却异常清晰。两人商定了任务后就离开了病房,一股孤独感顿时侵蚀了柳伯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们,一股无法忍耐的思念喷涌而出,让她有种想要猛地起身冲出病房的冲动,但身上插着的管子和全身传来的痛楚像牢笼一样困死了她……唯一不受牢笼限制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霖儿,霜霜......小雪......”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这么一句不断回响。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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