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好。
自己都已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自己的能力呢?力量没有对错,只要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那就——没有错。
对错皆为人定。
天皓!
天皓!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声音,传来焦急的声音,他分辨不出方向,他不知道这一声“天皓”是不是在呼唤他,他甚至在这一刻怀疑,他是不是那个“天皓”。
他猛然惊醒,却发现他在漆黑的迷宫一样的地方四处乱窜,他找不到方向,他找不到出路,他听到了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那应该是在呼喊自己,应该吧?
四处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跑到了面前才能勉强看到这是一堵墙,他意识到自己在跑,是在逃跑,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逐自己。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追逐自己,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他不敢回头,哪怕是转弯的时候,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瞟哪怕只是一眼,他只敢闷着头往前跑。
左转右转右转左转右转……
快点,再快点,快追上来了!
他能感受到肌肉的酸痛,也一样能感觉到自己的喘气和气管的疼痛,连手臂都快没有了力气——他每次撞墙之前都是用手撑着墙壁变换方向。
他扶着转角,踉跄着跃出一步,却“咚”的一下撞在了漆黑的墙上,撞了个七荤八素。
他猛烈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脑袋,被撞的飚血的地方,鲜血顺着脸庞滑下,滴落在地面上。他看向了地面,地面也如镜子一般,照着他,和漆黑的天空。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只能看到这是一个在流血的脑袋,鲜血染红了半边的脸,血腥味凑到了他的鼻尖,撩动着他那属于野兽的心。
背后,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张素净的脸庞,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糟乱的黑色头发,身穿白大褂,白大褂里面是黑白双色水墨风格的休闲装,胸脯多少有点资本,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踩着本应该是白色却染上奇奇怪怪的颜色的运动鞋。
就跟前一世自己照镜子一样。
那是镜子中的自己,那是镜子中的天皓。
她站着,没有丝毫喘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看着狼狈不堪地坐着的自己。
我……
天皓……
我是谁?
我……
我是天皓。
天皓是谁?
天皓……
天皓是谁?
天皓……
天皓是我!
天皓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捂着心脏的那个地方,隔着脂肪、肌肉和骨头,那个现在在猛烈地跳动,但那是不需要跳动也本不应该会跳动的地方——跳动甚至只会消耗能量而不会带来任何正面效果——他这样的怪物没有血液循环。
他不是人类,他甚至不是生灵。
他没有心脏,也没有神经组织,甚至身体都不是细胞构成的。
很奇怪,但是他就是能活着,就是能思考,像以前一样,像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一样。
他上一世是人类,但那个[世界]里的[人类]和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类]都不一样,他只是在模仿罢了,不管是模仿[天皓]还是说在模仿[人类]。
他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在模仿,不折不扣地模仿。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只要想起一丝关于[怪物]的事情,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在实验室里碎片记忆,他也会记起那一堆怪物,一堆只有原始欲望不会思考没有智慧的怪物,被自己以各种方式屠杀。其中不乏各种各样的虐杀,因为它们虽是[怪物],可它们也都会感受得到疼痛,只要它们感受到了疼痛,它们就会痛苦,灵魂并不是高等智慧独有——它们也会有灵魂——哪怕是简单至极。让其他人感受到痛苦,这个人也许就会感受到愉悦,不然,那么多杀人狂是怎么来的?
天皓感觉自己就是杀人狂。
他可以说别无选择,因为杀完其他所有的实验体实验未必会结束,但是不杀完其他所有实验体实验一定会仍然会继续下去。也可以说他是遵循了本能,遵循了怪物自己想要发泄的本能,遵循了生灵亦或是怪物最原始最肮脏也最常见的本能——杀戮。
可是,我……我不应该……
染上……的鲜血的……
这次的梦境里,没有天欣,没有哥哥,他……会在哪?
他视线恢复了清明,此刻已经是夜晚,他睡了一整个白天,面前的是不停地晃着自己一脸担心眼泪都急出来了的小白。
“天皓,天皓,您别吓我啊,您没事的吧?”
“没事的吧?”
“没事的吧?”她再次用力地晃了晃天皓。
“没事,”在天皓双眼不再是那般无神,已经聚焦到了小白白皙的小脸上的时候,天皓开口说道,“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的,真的没事吗?没骗小白吧?”小白也捧着天皓的脸庞左瞧瞧右看看,再看向天皓已经不再无神,还会眨巴的有着粉色星形的血色眼睛,又低下了头,靠在天皓怀里,很是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没有骗小白吧?”
此刻,她眼神清明,也像天皓一样,眼中似乎跳跃着星辰,但是仔细看并没有,不过她没有在天皓眼睛上多停留一丝一毫。
“没有,我确认现在的我没问题,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天皓作思索状,他在回忆刚刚的梦里做了什么。
“您一直在呼唤着什么,声音很大但是您说的很不清楚,我也听不懂,那一定是您最在乎的人吧,”小白从天皓怀里出来,笑了笑,只是这份笑容如此地凄美,如此地落魄,让天皓一阵心悸,名为难过的情绪堵在了天皓的胸口,“您……刚刚,着了魔一样手舞足蹈的,我,不知道,您怎么了,然后我就喊了您的名字,您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还记得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那应该是一个人,那可能是一个给予了天皓希望的人,就像他于自己而言一样,他不只是让自己活了下来,更是给自己带来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那样的人,才能让他是如此作态吧?他是在睁着眼睛,脸庞之上是满满的落寞与绝望,绝望,那一刻房间里充满了黑色的绝望。
他应该无法触及那一个人。
她才猛然想起,天皓再怎么样成熟也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比她年纪可能大不了多少,天皓身上的是属于年轻之人的活力,既不是办证的官府与冒险家协会里的人的成熟与老练,更不是那个老头身上耄耋老矣的垂暮之感。
他只是个少年,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也需要一个依靠,他和自己一样也需要一个拥抱。
“我……刚刚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模仿一下我刚刚喊出来的声音吗?”天皓摇了摇头,情绪里是难以掩盖的低落,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身边“可能存在”的人会是谁,只是,如果没有这个[可能存在的人],自己身上当初发生的一切都没办法解释。
“我……我试试看。”小白清了清嗓子,回想着天皓刚刚的呼喊,如果那个人是天皓的爱人的话,他应该……会幸福的吧?
“(中文)悠悠……不……要……离……开……我。”
“(中文)我……好……想……你。”
“(中文)我……是……天……皓……你……是……怪……物。”
天皓双眼瞪大,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这是中文,是自己前世的母语,是自己最熟练的语言,没有之一。
悠悠……
是谁……
天皓……
怪物……
“我在,我一直都在,不管以前是谁陪伴在您的身边,如今是我陪伴在您的身边,往后我会一直会守护着您,”小白把天皓拥在怀里,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还算是贫贫但是很柔软的胸前,身上是一股恬淡清雅的花香,“虽然小白很笨,虽然小白现在也很弱小,但是小白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小白也会一直变强的!”
悠悠,是谁?
唔……好吧,女孩子的身体就是香香软软的,怎么样都是香香软软的,没有硌得慌,相信我,绝对没有,虽然小了点,emmmm,小了不止一点点,但是……很明显,呃……比之前大了不少,实在是很软的,很软的。
很软的。(▰ ◡ ▰)
悠悠……
“嗯,谢谢你,小白,有你……真好。”天皓搂住了小白的纤纤柔腰,很是心安理得地贴着小白。
“小白你真软。”天皓毫不害臊地评价着,但是此刻他已醉翁之意不在酒。
“唔……”小白羞红了脸庞,她对于性暂时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喜欢的人赞美的话很容易就害羞,她分辨不出他的赞美的真假。
“您……您喜欢……喜欢就好。”小白挺直了身体,似乎是想让天皓更能体会到那两团柔软。
“嗯,喜欢,但是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会吧。”天皓往后退了一点,像是要跟小白划清界限似的,带着看上去就很假的微笑。
“我,我就待在旁边,我怕您像刚刚一样,不会,不会打扰到您的。”她难过的脸庞上也扯出一个假笑,一个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假笑。
“嗯。”天皓窝进了被子,没了什么动静。
小白则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表情瞬间变得阴郁,泪水开始积蓄,但她努力地眨着眼不让泪珠突破眼眶。
可是……
可是……
可是……
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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