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坐在案前,眉头紧皱。慕容杰显然知晓了陈家军主将已去的消息,近日又频频来犯,且每次都浅尝辄止,即使驱大兵压境也只是即战即退,目的就是不给陈家军反应的机会。前线战事吃紧,新一批物资粮草却还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运至莲都。
陈家军能用之人还是少了些。最近正面战场都是陈峰在顶,他既失一臂,战力不比从前,带兵东奔西跑吃力得很——他军报频传,信里大半都是些牢骚话,而陈温要留肖旭驻守莲都,再分不出去人手。
说也奇怪,苏言一走,宋宇的梦魇便消失殆尽,像苏言那时的突然好转一样。看来梦魇消除并不完全是食梦貘的功劳,陈温想。
不过陈温还是不敢放宋宇去打仗,只是叫他做后勤,到各个辖区运送粮草、传达情报。宋宇倒也乐得如此——他并没什么野心——他每日奔波,也用心去记大小事宜,比从前任何一支后勤队伍都熟悉路线,运输的速度自然更快。
“陈三哥,前线有报。”侍卫前脚进来报过访客,宋宇后脚就到了。天气有点凉,他额上还挂着汗珠,已然是奔波许久。
宋宇从怀里掏出信件来放到陈温桌上。陈温拿来,一边将信笺打开,一边说:“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情报部队那么多人,要懂得合理运用。”
“大家谁也没闲着,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偷闲。倒是陈三哥你,日夜操劳,最没有立场叫别人休息。”宋宇本欲离开,听陈温开口,这才止步。
“你若累倒,陈家军的情报系统便瘫痪了,于公于私也得让你好好休息。”陈温说道。
宋宇点头答道:“我知道了。”
信里满篇是陈峰的牢骚,中间夹杂着情报,使用的是只有他们兄弟几个才看得懂的密语。陈温抬头看宋宇还要走,也不再挽留,任他忙去了。
宋宇太年轻,还不懂遮掩自己的情绪。自打苏言走后他就整天埋首于工作,就算一同聚餐也鲜少开口,失了以往的健谈。起初陈温以为他是身边没有同龄人,所以无话可聊,转念又一想,好像也不是这样——陈墨比他大了将近十岁,他却仍旧愿意跟在陈墨身后絮叨。
于是,陈温便推测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晚些又有人来报,道陈峰吃了埋伏,请求增援。陈温问道:“是遭了谁的埋伏?”
“肖夏,张惠。”
陈温顿时拍案而起,道:“备马,让一千精骑待命。把所有守城弩安置在城墙上,我不在,城内大小事务皆由肖旭处理。”
“可军师您……”
“快去。”陈温说罢,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和轻弓。
……
陈温本不喜披甲,在一众将士软磨硬泡下才勉强同意着轻甲前行。他叫那通讯兵带路,一千余人随他前往战场。
这一千精兵算是陈家军的秘密武器,由陈峰一手提拔操练,若不遇危急情况,鲜少上阵。陈温料到慕容杰此次就是要他两难——若按兵不动留守城中,陈峰的生命安全便得不到保障;若率大军前往解救,慕容杰必将趁机从后方偷袭莲都。城中能信得过的将领一共就那么几个,陈温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最优选。
虽然他亲自上阵是有些冒险,但总归比痛失一员主将或主城失陷要强,陈温如此想道。他腰间别着佩剑,背后背着弓箭,修长的手指将缰绳攥得死紧,胯下马儿一刻不停地跑得飞快,不久,他便听到金属“乒乓”相击的声音和震天响的呐喊声。
陈温举手示意众人准备冲锋。精骑从头武装到脚,就连马铠也是陈峰选中的铁匠用精铁打造而成,且现在敌明我暗,敌军既不知这支军队的人数,也不知他们从何而来。若他们就这么冲进去,定将如有神兵天降,所向披靡。
陈温右手骤然放下,一千精骑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叛军的包围圈瞬间被冲出一个缺口。陈温目力上佳,于阵间一眼便见陈峰那高大的身影。陈峰正同肖夏、张惠二人缠斗得难解难分,右边袖管却是空空如也。他的假肢仅能于日常生活中起到辅助作用,且制作困难,耗时费力,一旦弄坏了就需要很长时间修理,所以根本不能带上战场。
双方正值短兵相接之时,又是在树林中鏖战,轻弓反而要比重弓更有发挥实力的余地——更何况陈温本就喜欢轻弓胜过重弓。陈温眯起左眼,捏起一支白翎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将其紧紧拉起。
连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骤然松开弓弦,箭矢破开空气的声音细不可闻,精铁炼制的箭头精准地没入一名敌兵的眉心。那敌兵站在陈峰身后本欲偷袭,不料遭此血光之灾,就那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陈峰眼角余光瞟到那箭翎,一下便知陈温赶到,心中狂喜,却仍旧不动声色。肖夏且不说,那张惠可是经验丰富百战沙场的老将,见势便知不妙,扯了肖夏便跑。陈温穿着于普通士兵并无二致,隐匿于人群之中,连发三箭,皆是冲着肖夏而去。
肖夏躲了一箭,余下两箭速度太快不及再躲,只得提刀去挡——他们前来突袭,为了提高速度和机动性,压根儿没带盾牌——箭矢“当当”两声撞在刀上,虽说是轻弓,却仍震得肖夏虎口发麻。他寻不见陈温的身影,也不知下一支箭会从哪里飞来,只得被动地躲闪。
肖夏和叶欢二人废了陈峰的右臂,陈温嘴上虽怪陈峰行事莽撞,心里却恨这人恨得牙痒痒,心说这次让他抓到现行,定要这肖夏还一只手臂才成。看在他哥哥肖旭的面子上,陈温这才没瞄着肖旭的脑袋射箭。
陈家军众人见敌方将领有败走之势,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奋起直追。陈温手上仍搭弓,第四支箭矢久久不出,他在队伍中细细瞄着,待目标稍稍放松警惕后,他勾起唇角,松开了手。
箭矢破空而去,正扎进肖夏的右腿。肖夏属实没想到自己跑出这么远却仍在陈温的射程范围内,闷哼一声,却不敢立即将箭矢拔出。箭头深入皮肉,他不能判定箭矢是否伤到了骨头,大难当前逃命要紧,哪能顾得上这些!
陈温“啧”了一声,估摸这箭应是无法让肖夏还一条胳膊回来,于是冲着他的马又放了一箭,也不仔细看一眼命中没有,便叫追击的士兵不得恋战,掉头回城。
......
肖旭得了陈温的命令,立即着手去办。陈温自知能手头能打出的好牌不多,从陈家军驻扎莲都的那刻起便开始搜罗守城的重型武器,陈墨常常为了弟弟四处托关系收集这些物件,那八台重弩便是陈墨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和不少银子,托慕容阁从京城搬出来的。如今,这些东西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肖旭站在城墙上向东南方观望。不出陈温所料,他刚准备完毕还不出半个时辰,黑压压的军队便从地平线处向莲都奔驰而来。这么大的阵仗,绝不可能是从东南边境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混过来的,看来在陈峰被埋伏,无法抽身支援其他地域的时候,慕容杰已经用闪电般的速度攻下了东南边境二城。
显然,慕容杰蓄谋已久。
兵临城下。肖旭命各弓弩手准备迎敌,又叫人拉起吊桥,紧锁城门。之前城内有谋士向陈温提出质疑,说肖旭一是招降而来,不值得信任,也不能服众;二是他还年轻,虽兵书读得多,平日里也常受陈家兄弟指点,但终究是没有多少守城的经验......絮絮叨叨一通,其实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他们信不过肖旭。
陈温根本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轻飘飘抛下一句“我不在,一切指挥权交由肖旭”,就带兵支援陈峰去了。
肖旭早从侍卫嘴里听说了这事,心说自己定不能叫这位好友失望,于是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来守城,身边站着时秋,也是陈温平日里信任的前辈兼谋士。时秋也是怕肖旭一人扛不住压力,主动请缨说要做副手,这回,那些意见提个没完的文官总算都闭了嘴。
肖旭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墙边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愈发靠近的叛军。盯着盯着,他突然皱起眉头,再一次意识到慕容杰实力的强大——在如乌云般逼来的阵中,出现了几台庞然巨物。显然,那是用来攻城的飞云弩及投石车。
看来不仅陈温意识到了重型器械的重要性慕容杰也意识到了。
肖旭希望陈温能快些归来--现在停滞在城外太过于危险了。他于是叫人要放信鸽,却被时秋伸手拦住。
“时前辈,您拦我作甚?这种时候了,就算不能立刻把沐涵唤回,至少也应提醒他,免得......”肖旭心焦得很。陈温不仅是陈家军的军师,还是他的挚友,他自然担心得紧。
“你太紧张了,放松些,”时秋说道,“就算你放了信鸽出去又能怎样?万一被敌军射杀,那军师离城,莲都无主的情报不就被敌军听了去?”
时秋一番话听得肖旭哑口无言。他支吾着说:“要不......我叫宋宇找情报团的人传话?”
时秋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不是如何通知军师的问题。既然军师将守城这等大事交与你,就是在表示对你的信任。他自有他的考量,你不必担忧他。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撑住,撑到军师和陈二将军归来,撑到涔北的援兵赶到。”
说着,时秋拍了拍肖旭的肩膀:“你自行考量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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