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前面就是镇子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陈温回头大声通报。
陈墨点头：“看来这里还没被慕容杰占领。看来他更乐于攻打大城市，而不是像这样的偏僻小城。去镇上休息一下，把马安顿好。这里应该离涔北不远。”
苏言揉了揉眼睛，从马背上坐起来，把自己的缰绳从陈峰的马鞍上解下。
昨天她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竟然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若不是陈峰及时发现她睡着，并把她的缰绳系在了自己的马鞍上，苏言都不知道要被马驼到哪里去了。
涔北冬日的晨曦可不比竹林山温暖。虽然竹林山也不怎么暖和，可那里的北风总比涔北的温和些。
涔北的风，总是在粗暴地掀起一切它能够掀起的东西，然后随手丢弃。苏言的衣角翻飞，枣红马长长的鬃毛和她束起的黑发一同在身后飘舞。
真奇怪，苏言想，明明只隔了几十里，这里却这样冷。竹林山和凡城都很少见到落叶纷飞，而这里的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像是被那凛冽的北风剥削了一切家当。
陈墨见她缩成一团，放慢了速度，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她。苏言感激地披上，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涔北还不算冷的，这时候的京城怕是会下雪了。”陈墨笑道。
“雪？京城也会下雪吗？”苏言心中好奇。打她记事起，凡城就下过两次雪，还仅仅是飘了一点儿小雪花，就算落地不化，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像是在地上撒了一层盐末儿。
“那是当然，京城比这里还要往北呢。”陈墨温和地说着。他在朝中做官，虽官职不至于一手遮天，但好歹也是个前堂臣子，所以经常受召进京。他每次回来，都会被弟弟妹妹缠着讲述他的经历。
苏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四人颠簸了一路，总算是能休息一下了。涔北很大，这个小镇仅仅是涔北的一个角落，在这小镇稍作歇息后，他们还要骑马赶去涔北城中心的都护府。
苏言活动了一下因马上颠簸而疼痛不堪的四肢，坐在客栈的床上休息。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还没什么人入住，许多地方都落了灰尘，连这床铺都是老板娘亲自收拾出来的。纸窗被修补过许多次，蜡黄的纸面上满是补丁，木制的窗架哐哐作响，不时有冷风从窗户缝儿里漏进来。
苏言要了床薄棉被，将窗户的缝隙牢牢堵住，房间里这才逐渐暖和起来。她堵住冷风，却没堵住窗外街市上的人声马鸣——小镇生活条件一般，却很热闹。苏言没有在意那些，在床上闭目休息，过了一会儿后竟听见有人喊：“抓贼啊！”
苏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冲出客栈，一边向着刚才发出喊声的方向跑去，一边留心新的求救声，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三个人在追逐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
苏言加快速度，却被路人所阻，一咬牙翻上屋顶，踏着瓦片追逐。少年看着一副瘦弱模样，却跑得比兔子还快，专往狭窄的地方钻，对地形熟悉的很，若不是苏言居高临上，怕是真的追不上他。
苏言奋起直追，屋檐上却不掉一砖一瓦。她双目紧盯那个单薄的身形，终于在一个小巷口追上了他。于是少年就很惊讶地看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孩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后面三个大汉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指着那少年大吼道：“你个小贼，快把东西还来！”
“我都说了多少遍那是我的东西！”少年见无处可逃，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与他们争论起来。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正要上前揍他，却被苏言伸手挡住：“哎哎哎等会儿，我想听他要说什么。”
“姑娘帮我们拦住他，我们的确应该感谢你，但不瞒你说，这是我们院里的家仆，偷了东西，所以还请姑娘不要多插手。”其中为首的人对苏言抱拳，皱着个炭黑的粗眉毛对苏言说道。
少年想要趁机逃走，却被苏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临阵脱逃算什么男人，给我回来！”
“东西真是我的！我告诉你们，我认识都护府的人，这是他送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又有什么错！”少年情绪有点激动，紧紧护住怀里的小包。
“哈，那你改天给我们介绍一下？是人家都护府里面扫地的老大爷啊，还是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啊？”后面那个系着红腰带，尖嘴猴腮的男人嘲讽道。
苏言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冲下来了——她身上只有一件里衬和陈家制服，高速运动后的她冷却下来后，阵阵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到全身。再看那少年，丝毫看不出感到寒冷的样子。
少年捏紧拳头。他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未有弱冠之年，个子倒是不矮，但是很瘦，隔着那粗糙的衣料都几乎能看见他的肋骨，胳膊腿比柴火粗不了多少。在衣裳没有遮住的皮肉上，有着清晰可见的厚茧、冻伤和疤痕，说明他干过许多苦活。
“你在都护府认识人？”苏言转身面对他，问道。
“嗯。”
“你认识谁？家兄是涔北都护，也许可以帮你找人。”
少年愕然地看向苏言，吃惊地问道：“……都护？你兄长？”
苏言点头。
少年显然激动起来：“真的吗？是陈墨，陈子瑜吗？”
“啊……对对对。”苏言有些奇怪，她从没听陈墨提起一个家仆朋友。况且照他直呼其名的行为，两人关系应该也不差。
“他现在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他吗？”少年不管不顾地抓住苏言的袖子，一双眼睛满是恳求，苏言这才发现他长得其实还不错。虽右脸有一大片擦伤后结成的痂，但是那并不妨碍他那双眸子的清澈。
一旁的壮汉见了皱起眉头，道：“这位姑娘，这人是我们家的，您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带走了。”
“你拿了什么东西？”苏言问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白色的小包袱，里面是一块漂亮的百余，被雕成了仙鹤飞天的样子，四周祥云围绕，依手法来看，应该出自大师之手，定然是价钱不菲。
“这个，真的是陈大哥赠与我的！你一定要信我！”少年说话并不加任何敬语谦词，苏言只当他没有接受过这些教育，也就不太在意。
三个家丁并不为之感到开心，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要动手时，却听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言儿，这是什么情况？”
少年听到这声音，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也不顾大汉还拦在前面，大声喊道：“陈大哥！是你吗？！”
“小十二？”陈墨听到他大喊，面露惊奇，随后微笑着问三个家丁：“请问三位……是哪个人家的？”
“在下是王家的家丁，这人偷了家里的东西……”那粗眉家丁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没有！”被称为“小十二”的少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向陈墨跑过去，竟是冲开了三人的堵截，将手中佩玉塞到陈墨手里，“这是陈大哥送给我的，我去他们家干活时，被他们家那跋扈的小少爷抢走了，我拿回来，是物归原主！”
陈墨对玉端详了一番，点头道：“这玉……的确是我赠与小十二的。”
三个家丁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粗眉家丁站出来，说道：“那，公子您总得让我们回去给主子个交代，不然我们回去没法说……”
“这样吧，”陈墨从怀里掏出荷包和一个桃木令牌递给他，说道，“既然小十二是贵府家仆，那在下就先把他赎走，若钱不够的话，就还请几位把这个令牌给贵家主带去，说是涔北都护把人带走了。”
三个家丁一看令牌，眼前的人真是都护！这下三人连连摆手，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回去跟家主通报一声即可，不必大人破费了。”
说罢，三个家丁与陈墨告辞，逃似的走掉了。
苏言目睹了眼前的一幕，有点好笑，调侃道：“大哥可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不敢当不敢当。”陈墨笑着回答，又把玉还给少年，将他推向苏言，介绍道，“这是宋宇，字无方，我的旧友。”
宋宇挠头，“叫我小十二就好啦！我原来家里排行十二，孩子太多，爹娘就懒得起名，所以叫宋十二。后来街边讨生活的时候被子瑜兄救济过一阵子，还一起聊过天，陈大哥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子瑜兄走之前说是要去找他的妹妹，一定就是你。”
“在下苏言，幸识。”苏言向他点头致意。
“小十二，我们正要回府，你也一同前去可好？”陈墨将手搭在他肩上，问道。
“当然好！”宋宇显然很兴奋，揽着陈墨的右臂，随他向客栈走去。苏言在后面跟着，心中再次感叹道：这两个人关系真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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