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言将画放回房间去了之后才去到孟禾与尚云锦的房里，此刻的尚云锦刚从急促的咳嗽中缓过来，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潮红。
孟禾倒了一杯热水在杯里，放在嘴边轻轻地吹走热气，孟常言一跨进来就见到尚云锦无力地躺在椅子里，手还压在胸口。
他急忙快走过去，虽然尚云锦在极力掩饰了，可这虚弱的模样还是显而易见的。
孟常言握住尚云锦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冰冷的，可这屋子里的炭火明明是很足的。
“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外头给你叫郎中去。”说着就要出去了，尚云锦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一脸平淡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她松开手去接孟禾递过来的那杯暖茶，轻笑道：“你这可是咒我，不过一场小风寒罢了。”
孟禾听她如此轻描淡写倒也未反驳，只眼里藏了好些哀伤，他看向孟常言，“去把门给带上。”
孟常言一脸狐疑，颇是不解，有什么事是要关着门来说。
看见孟常言把门关上了，他开门见山就说道：“我不同意你与梅花在一起。”
孟常言走过来的脚步顿时停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因为妖吗？”
孟禾也丝毫不隐藏，他稳稳地坐在那方凳子上，抬头觉着孟常言站在那里真是一好儿郎的模样，那是他最爱的儿子，对他狠心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狠心。
“是。”斩钉截铁，没有分毫犹豫。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孟常言一到心情不佳时就会紧抿住嘴唇，平日里温和的那双眼睛会盯得你心里发寒。
“母亲也是如父亲一般的想法吗？”孟常言的教养在告诉他不能与双亲发生争执，不能将自己不好的情绪对准父母，所以他的语气依旧不失风度。
尚云锦呼出一口气，一个和孟禾一样的回答从嘴里清晰地吐了出来，“是。”
孟常言本以为母亲是懂自己的，他想着，只要母亲同意，父亲一定是会顺从母亲的，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令他始料未及。
“你们不是都接受她了吗？为什么？”
“只因为人妖殊途，自古哪有人会与妖在一起。那些违背天理在一起的定然是受到了天谴，就连书籍都未有之记载。”
“书籍没有记载，不试一试怎会知道没结果。我是我孟常言，自有我孟常言的抉择，何必与古人一般活法。”
“逆子！”孟禾听到他如此大不敬的话一怒，一掌往桌上拍去，发出极大声响，孟常言在这声响中朝孟禾跪了下去。
“你可知人妖在一起是要受到天谴的！”孟禾就快要把这桌子给震碎了，都不顾及手疼不疼。
“自古谁见过天谴。纵然是天谴又如何，我孟常言用这不尽精悍的躯体顶着，我已然想好了任何后果。”
说完，他朝父母二人行了三个叩首，凛然道：“愚子不孝，未能分担双亲忧愁，可我孟常言想好了，我愿意走这条路，任何结果都无怨无悔。”
此语震然落在心间，孟禾未曾想到他这儿子竟然如此刚硬，一时张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孟禾仿佛精神都颓废了。
“那梅花呢？除去世人的斥责、天理的天谴，你还想过更深的没有？”
孟常言有些不大明白父亲的意思，可是他对梅花的感情已然扎根在心，如何能被外界动摇，“若日后灾祸临头，我定拼尽全力护她无忧无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孟禾能够直望进孟常言的眼底，里面一片纯粹。他的儿子竟将他的固执传了个十成十，甚至比他更甚，可惜他老了，他的心力早就不能与他儿子比了。
尚云锦虽然哀伤，可她却从心底里欣赏孟常言的气性。她的儿子自然要做那敢做敢当之人，若只因为外界的压力就舍弃心爱之人，那这样的儿子就是她管教的失败。
可她也就静静地坐在那椅子上，在他们父子谈话时未出一言，孟禾的做法虽不尽对，可是她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和用心。所以她既不会帮着孟常言说话，也不会附和孟禾。
孟禾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吐了出来，脸色比身上的墨褐色衣袍还黑。
“你还未想太深，显然是不明白今后究竟会发生何事。你可想过，梅花是妖，与你在一起的那百年于她而言只是时间长河中的星点时光。
到时，你渐渐老去，鬓发发白，梅花却永远是如今这少女的模样，就算她的身份隐藏得再好，这么明显的事又岂是看不出来的。
再者，若你老去，梅花陪在你身侧，你又如何向外言其是你的妻子，你又如何以苍老的容颜面对依旧是最好年华的梅花？
你是否想过，你魂归之后，依梅花重情重义的性子，她余后的千年或者百年，该如何度过？难道要永生孤寂吗？”
这当真就要将肺腑掏出来给他看了，孟禾多希望他能明白，多希望他停止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条路太长太苦了。
孟常言认真的听进去了孟禾的一番话，也知父亲的用心，膝盖跪在地板上已经麻木，可是他的背依然挺直。
“常言是未想太多，只知道定要与她在一起。”孟常言眉目的刚硬堪比世间最坚硬的岩石，“愚子感恩父亲为我思虑甚多，可若对自己所爱这么没有信念，何活人世。”
竹之挺拔与气节，此刻就从孟常言的体内喷薄而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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