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
“阿钦，以后莫让梅花做这近火的事，你尽可喊我过来。”
孟常言是温和的性子，可终究还是不同的，这样的陌生的语气虽不是责罚严厉，可与刚刚对梅花安抚的语气对比来看，却是天壤之别。
明显知道其中的差距，阿钦的手悄悄紧了，低下头，自责道：“梅花姐姐对不起，我不知你……畏火。”
最后两个字，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才被吐出来，似乎咬得格外的重。
梅花拉起她的手，笨拙地学着尚云锦寻常安慰她的模样拍拍阿钦的手背，那低头委屈的样子果真让人心疼，“不碍事不碍事，这不怪你。”
那酒已然是不能用了，孟常言轻咳一声将梅花拉走，阿钦又换了新酒将藏在火炉后的炭火重新放进去热了起来。
她盯着眼前的亮红色，伸手探在火炉口，这手上热烘烘的，可舒服了。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会如此惧火，连靠近都不敢。
抬头看见梅花树上的麻雀儿，哈出一口气。
连鸟儿也不怕冷，都十一月中旬了还不往南飞去。
正巧麻雀儿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阿钦对上了麻雀的眼睛，她有种好似在与人对视的奇怪的感觉。
阴凉的，背后发毛。
阿钦立即转开视线，低头继续看着火炉子。
炭火中蹿起小火星，在燃烧着呢。
而孟常言带着梅花走到房中，一进入即可见那一根根糖葫芦被他摆成一个笑脸在桌上，孟常言的眉眼也化成了柔水。
他硬朗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眉毛生长延伸成了远山，梅花簪束起的墨发为他点起神俊，青衫染出不尘的高洁。
还不待孟常言有何动作，梅花看见糖葫芦就已经欢快地挣脱孟常言的手掌扑到桌边，活像饿久了的野猫见到鱼。
很坦然地坐下含住一颗殷红晶莹的糖葫芦，孟常言宠溺又无奈地摇头，果然还是他自己的心眼不够，只要是有关梅花的事情他就变得小心翼翼。
他好似更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他揉揉梅花的头后蹲下身来看着梅花的眼睛，眼里就开满了正红的梅花，“听话，不准吃太多，只能吃两根。”
梅花高兴地弯下身来双手一下子就搂住孟常言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的点头，孟常言僵住，手还悬在梅花后背。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偷吃的。”
说完还直起身用拿着糖葫芦的手对着孟常言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迷糊犯傻得让人哭笑不得。
孟常言嗤笑一声，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梅花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梅花细腻的皮肤。
温热的肌肤温度通过指尖传来异样的感觉直击孟常言最沉的无人触碰过的区域。
梅花嘴里嚼着糖葫芦还不老实地将头倚下去蹭了蹭他的手掌。
孟常言猛然一个激灵立即收手，低头掩下眼里仓促的慌张，他收拢手掌，握拳背手出去了。
出门疾步转了出去，孟常言走到梅花树下拿起桌子上的万安茶倒上喝了好几杯，胸口还是感觉得到强烈的跳动。
他居然紧张了，这可真是丢脸又前所未有过。
孟常言长呼了一口气坐到腿旁的凳子上，两只手交握撑着桌子，胸腔中跳动的鼓点击打着胸口，喧肆地想要逃离，尤像是要挣脱束缚一般。
他的耳中清晰地回响着那一次次跳动的闷响，清晰又沉闷的声音撞开了一道门，一道被孟常言忽视的隐秘的门。
周遭吹来十一月初冬的冷风，它现在还很平和，没有凶闹起来，不会令人感到僵冷也不会肆虐吹动，铜铃也用清响和着北风，一徐一沉，不断撩动孟常言的心弦。
在阵阵铜铃响声中，孟常言平静下来，呼吸渐趋平稳。他在刚刚那平复的短暂时间里，脑子里忽的有一道明亮的光，他跟着朝前走，兀的出现一颗梅花树，上面是明艳的红梅。
他就这么想到了梅花额间的梅花印，然后是梅花的容颜，一点一点地清晰地浮现，然后心里空得干净也满得柔情。
这时他竟是如此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内心。
孟常言侧转了脸看着梅花树，恍然发觉梅花树也粗壮高大了许多，时间好似就这么过了十八年。
这忽然感叹的时间线引他回想到幼时的他，他时常会待在梅花树下，细看它一点也不光滑的树皮，一皱一皱的，甚像垂暮老人脸颊的皱纹。
梅花树的躯干不直，不如白桦亦不如松，树枝在很低的高度就开始生长扩散，不得挺拔之势。
可就是这样的姿态却是许多名人墨客倾心欢喜之物，那红墨绿的搭配在单调的白色的漫天雪里，却是最生机的景色。
梅花香自苦寒来。
性高气洁，凌霜傲雪。
大抵就是这样吧。
如此地不可抵挡。
在看着梅花树的一年又一年里，他也逃不过那俗气的气节，在冬日里为梅花树做过许多的画。
现今他已长成十八少年，梅花树也渐胜过屋檐，这都是人间顺势，可在人间幻化出来的梅花却是道之所逆。
孟常言摘下梅花簪，上面雕刻的木质梅花栩栩如生。
人与妖是自古无人能够抵抗的被天理所不容的一对，他若尝试可要如何破解。
他看着梅花簪喃喃自语：“那时，你怕经历的将不止是人间冬雪，我又该如何护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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