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秦安信向边贤辞别。唐延因为有伤在身，所以并没有一起用膳。杜音然放心不下，吃完饭之后便到唐延住的院子去了。
唐延的房门紧闭，烛光从门缝里偷偷地溢出来，洒落在杜音然的身上。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担心唐延已经休息了。正准备离去之际，却听到门内乒乒乓乓的响声，杜音然本能地抬腿踢开了门，跑了进去。
唐延吃痛地捂着腹部坐在地上，身边是洒落了一地的棋子还有棋盘。抬起眼来着冲进门来的杜音然，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你没事吧？”杜音然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可以支撑着她站起身。
可是刚才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唐延痛得咬牙切齿，脸上更是溢出来一层细细的冷汗。
“又流血了。”杜音然看着他腹部渗出的红色血迹，秀眉微拧。“来，我扶你到床上去。”
杜音然拉起他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身，吃力地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撑起来。然后吃力地扶着他床上坐好，期间自己还不小心压到了他的伤口，连带着她的伤口也被扯到了，手臂上包着伤口的纱布也沾满了血迹。
两个人看了看狼狈的彼此，突然笑了起来。
“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好不容易停住了笑声，杜音然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纱布。
刚要伸手去解开他衣服的衣带，被他制止了。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来。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的手臂又开始流血了。”唐延指了指她的手臂，然后有些抱歉地看像杜音然，“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又不是你伤的我，不要太自责了，这点小伤，我都没放在眼里。”拉开他的手，杜音然在他阻止她之前，就快速地扯开了他内衫上的衣带，然后把包扎好了，但又开始流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解开。
剑伤虽然不深，但还是让他皮开肉绽，鲜血不断地溢出，倒是让看得人心惊胆战。
唐延向后靠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杜音然，看她时而拧着秀眉，时而咬咬嘴唇的样子，心里各种情绪在翻涌着。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陌生。好像看到她的一颦一蹙，他的心情也会跟着起起伏伏。
她光洁的额头下，那两道柳叶眉弯弯的，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天上的新月。她的睫毛很长，弯弯卷卷的，一张一合的样子，就像一把小扇子。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总是载满笑意。眼角下的那颗痣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明显，仿佛能吸引人的所有注意力。小巧的鼻子下，是她的朱唇。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嘴唇会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这样一张脸，其实在美女如云的景国里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这样一张脸，却轻而易举地撞进了唐延的心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缘分，就是你想不到的时候遇到了，然后在你遇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爱上了。
“好了。”杜音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手，然后把唐延的衣服重新拉好。耳根子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你的手臂也流血了。”唐延回过神，系好衣服的带子，看着她的左手臂，沉着眉头提醒道。
“哦，没事。我回去让白芷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杜音然将换下沾着血的纱布放置一旁，然后站起身，“我们明天要回都城了，我特地过来跟你道别的，毕竟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杜音然指了指手臂上的伤，然后弯着眼角浅浅地笑了。
“也对。”唐延瞄了一眼一旁染着血的纱布，轻笑。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后会有期。”杜音然豪气地抱拳，微微供着身子，想象着自己是江湖女侠，然后又不自觉地笑了。
“女侠，后会有期。”唐延看她那可爱的样子，配合着她抱拳，心情大好。
他们当然会再见的。
杜音然冲他笑了笑，然后退出了房门。
此时外面月光正好，杜音然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月光下轻轻地蹦着。月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她没有任何感觉，可总觉得今夜月色很温柔。
若不是秦安信突然在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的心情会一直那么愉悦的。
秦安信只是站在她身前，没有开口说话。他的身影和她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情人。
倒是杜音然见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而先开了口。
“为什么挡住我的路？”杜音然的语气不是很友善，被秦信误会了还要她很友善，她心想她做不到和孟月一样温婉大方。
“这路又不是你的。”秦安信勾了勾嘴角，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是没有半点想要让开的意思。
“好。秦少爷你先请。”杜音然侧过身子退到一旁，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安信却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他。秦安信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刚想开口骂他两句，却见他眼神一松，柔声说道，“音然，我们不能回到以前吗？”
杜音然看着眼前熟悉的秦安信，神情有一丝恍惚。
“你的以前，是什么时候？是认识孟月以前，还是我嫁给你以前？”杜音然不回答，反而丢了一个问题给他。
这个问题也许真的很难，因为连秦安信那么聪明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给出答案。
“知道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最后你还是不能接受我这个妻子，那么等待我们的只有分道扬镳，而不是回到过去。”杜音然难得在他面前沉重又严肃地讲话，在看到他眼底的震惊还有一抹挣扎以后，杜音然匆匆离开。
“那有区别吗？”空气里，只有秦安信的声音在回荡着。
如果最后真的是那样，那么她绝对会接受这个事实。如果她蛮缠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用，那么又何必回到从前呢。过去了就是曾经。她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会如何，但是至少她试图留在他身边，想要和他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未来的。
秦安信不明白杜音然为什么把他们的以前分的那么清楚，他只知道嫁给他以前，杜音然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一起习武，一起背书，一起被骂被罚。他们在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这些回忆，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珍贵，而她却只为了一个名分，把他们一起的回忆都弃之不顾吗？
到底，是什么那么有魅力，足以让她毁掉他们十二年来的情谊？他不懂，真的全然不懂。
认识孟月以前，和嫁给他以前，两个以前不都是一样的吗？那时候她都是他最珍惜的朋友，是他想要分享一切快乐哀愁的朋友，是他想要宠着护着如同妹妹一般的朋友。
和她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却告诉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让他接受她为妻，成功地跳进她的陷阱，丢掉心里的要守护孟月的誓言，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吗？即便，他当她只是朋友，她还是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吗？
“杜音然，你要的，到底是什么？”秦安信对着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如果他够细心的话，也许就会发现，他在纠结着要不要和杜音然回到以前的关系时，就代表他早就不再责怪杜音然了。
因为心情难以恢复平静，杜音然在凉亭呆了很久才回到房间，而白芷早就下去休息了。她不好打扰她，毕竟白芷总为她操心，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本想自己包扎一下伤口的，结果并不方便，最终她放弃了自己包扎，一下子倒在床上，翻腾了几下便沉沉地睡去了。
秦安信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杜音然人趴在被子上，鞋子也没脱。
好笑地看了一眼她的睡姿，秦安信放轻脚步走近床边，弯着腰帮她脱掉鞋子。然后俯身轻轻地抱起她，一只脚跪在床榻上，腾出一只手艰难地掀开被子，然后将她轻放在床上。秦安信深一口气直起身子，正要帮她盖好被子，却发现她的手臂上，有未干的血迹。
“你怎么总是受伤？”秦安信本来想跟以前那样捏捏杜音然的脸的，在碰到她的脸时，却是轻轻地用拇指指腹摩擦了一下。
起身拿来纱布，盘着腿坐在床上，拉过她纤细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衣袖，认真地帮她上药。
包扎好了以后，秦安信就那样坐在她身边看着杜音然的睡颜。
杜音然小时候的脸和她现在的脸重叠在一起。秦安信看着她的睡颜，唇边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小时候的杜音然很黏人。还记得第一次认识她时，杜音然才五岁，被杜萧欺负得哇哇大哭。然后他无意帮了她一回，之后就被她天天黏着，甚至天天都在府上来找他玩。
那时候她玩累了，就在他房间里呼呼大睡，有时候睡得太香了，还会流口水。常常弄湿他的枕头，却害得他被他娘亲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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