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翻找家门的钥匙花了我一点时间。平时一股脑地将所有东西全扔进背包里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纠正。。。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来纠正我了把?
推开家门,光线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我们到家时,外面已经差不多已经完全天黑了。
厚厚的落地窗帘都是被拉上的,窗外霓虹灯的光线已经KTV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摸黑循着记忆中找到了灯的开关。
白炽灯艰难地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不情愿地亮了起来。随着光线缓慢地变强,我家的布置也逐渐变得清晰。
大大小小的书本散落在桌子上,茶几上,早就蒙上一层灰的电视机旁边;客厅的另一侧墙上张贴着地图,被图钉订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同颜色的线在地图上绘制成了错综复杂的图案。旁边的日历也早已经被撕得只剩下封面。这个房间没有照片墙,没有生意盎然的盆栽,鱼缸里只有一只名叫“利维坦”的深蓝色鹦鹉鱼孤独地飘着。
“害!说起来,你都停学这么久了,但我估计,找那些和你同龄的人来比比,比你懂得多的未必有多少。”老张环视了一圈堆在屋子里的书本,换上了拖鞋。“打扰了!”
“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对老张说到。
“害!我跟你客气过么?”说完,他将自从遇到我便一直攥在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了餐桌上。“一些山竹和百香果,我可太清楚阿姨了,她就好这口,哈哈!”然后从塑料袋中抽出两罐深色的易拉罐,将其中一罐递给了我。“但是我们年轻人 好 这 口,阿哈哈!”
这是我最爱喝的一种能量饮料,想当初就是因为在公司楼下的售货机买这玩意儿才认识老张的(这家伙也不客气,白喝了我大半罐饮料)。回想起来,我轻轻一笑,撕开易拉罐。
“谢谢你,老张。”
“欸!不——用——谢——”他故意太高音调,“敬阿姨健健康康!干杯![]~( ̄▽ ̄)~*”
“干杯。”
*砰*两个深黑色的易拉罐碰在了一起。
老张深深闷了一口,“走吧,咱们看看阿姨去。”
走到最里面的卧室,推开门,一股霉臭味便传了过来。
我叹了口气,走到床前。
“妈,小张来了,小张来看你了。”
妈妈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半晌,她的嘴巴才缓缓张开,“哦,小张啊,嗯。。小张。”
“妈,您是不是又尿床了。”我将床的靠背慢慢摇起来,再从床头柜里面拿出一张新的老年尿不湿。
“老弟,我来帮你吧。”老张在后面说到。
来不及我答应,他便利索地将脏了的垫布,抽出来,拿到洗手间去洗涤,换好新的被子,垫布,和尿不湿。两三趟来回下来干净利落,丝毫没有个糙汉子该有的模样,甚至回来的时候,甚至手里已经洗好了几颗山竹和百香果。这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哎,阿姨以前还挺喜欢我的。”他坐在我旁边的板凳上,开始自顾自地剥起山竹来。
“当然了,因为我可没告诉老妈你的职业,要是让她知道我现在的行当是你推荐的,她现在非得从床上跳起来砍死你不可。”
“啊哈哈,那不挺好的?至少阿姨可得一下自就清醒过来了。”老张将剥好的山竹果肉递到妈妈嘴边,而她只是机械地张开嘴巴,机械地咀嚼着。“阿姨,我跟你说,你家小子现在可是个大英雄!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蝙蝠侠吗?你家小子现在比蝙蝠侠还威风!”
“我要反驳你,首先我现在很穷。”我苦笑道。
“哦。。。。嗯。”妈妈转头看着我们,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俩,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睛中看不到光亮。
“你看,现在转机已经到来了,说不定以后我都得高攀你,哈!”
“是啊,到时候,买个大房子,通风透气的那种,最好还有个后花园,妈最喜欢捣鼓花花草草。”
“抬头挺胸,小老弟!”老张拍了拍我的背脊。
剩下的山竹最后还是被我和老张吃了。妈妈已经沉沉地睡去,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够听到妈妈微弱的鼾声。
“老张,你说,一个人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望着沉沉睡去的妈妈,我突然问道。
“值钱的东西?豪车豪宅?佳丽三千?不知道,没想过。咱也不关心这个。我呢,家里老妹还在念书呢,老爹一个人在公司里面,能九点下班就是奇迹。我爹不待见我,要不是我老妹的学费都是我垫的比较多,估计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成天在外面鬼混的野小子吧。哈哈!我们仨在家里,谁都跟谁不对付,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是有*连接*的。毕竟是一家人,这份*连接*是我们的底线,为了维持这份连接,我们都在默契地努力着。这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连接*。这条纽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斩断的,如果你要问值钱的东西,我觉得就是这份*连接*吧。”
“是啊。。。可是谁曾知道你曾经是这个城市最大科技公司的王牌清道夫。”
“欸,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能当个中介我也心满意足了。在刀口字上舔过血了,我现在就想稳定的贫穷。摆大烂嘛,哈哈!也省得家里人操心我。倒是你啊,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给你牟到这份差事的。想当初我也不认识阿姨嘛,谁知道你这么拼命,我倒是觉得。。。还挺对不住你的。”他抠了抠后脑勺。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将空掉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面。“我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记忆啊。”
“嗯。”一如往常老张能够感应我的情绪一般,他立马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我有时在想。。。你为什么是你?我为什么是我?现在的我们,就是过去诸多种种,加在一起的总和。见证,记录这一切的,就是记忆。
“可是妈妈她。。。已经开始在忘掉很多东西了。我也清楚,很多人都有这么个时候。他们的世界,开始逐渐被空白所占领。。。遗忘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在想,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冥冥之中我总感觉,死亡的本质就是遗忘。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啊。你正在逐渐遗忘这个世界,世界也在逐渐遗忘着你。。。直到最后,你的痕迹就再也找不到了,就像一滴墨水滴入大海一样。
“那些记忆中的事物,真的活在我们心中吗?记忆是会因为遗忘而发生改变的,我总感觉,遗忘,这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大自然便加诸人类身上的诅咒,正是因此,记忆对于我们来说才弥足珍贵。
“你也说过吧,*连接*。连接是靠记忆维持的。如果,一个人什么都忘记了,那她还能够和别人保持连接吗?”
我握住妈妈褶皱干瘪的手。
“我已经。。。感受不到我和妈妈之间的连接了。”我的语气暗淡了下来。
老张轻轻叹了口气,“阿姨现在还好好的,你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一个电话,好兄弟我随时都在!”
“。。。谢谢你。”
“都哥们儿,别老是干拧巴,咱聊点实际的,晚饭吃点啥?”
老张把话题强行扭开了,但是当他问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肚子也确实发出了抗议。
“我去下两碗面吧!你在这儿多陪陪阿姨。”老张啪的一声拍了下膝盖,站了起来。
“嗯。”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了捣鼓锅碗瓢盆的声音,伴随着老张充斥着黄色笑话的歌谣,仿佛这个小世界正在上演着一幕恢弘的交响曲。
望着灯光下妈妈苍白的脸,我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叹息之墙,那是这座城市的边境。
据说,这座高墙会吃人。如果未经过正确的手续尝试翻越该高墙的人,就会人间蒸发。也正是因此,那片区域才得以被称之为“叹息之墙”(注一)。而我,就是在那里*诞生*的。
当时的天空是和叹息之墙一样深得发黑的灰色,似乎狂风暴雨已经无法压制住自己了,远方也逐渐传来沉闷的雷声。当时的我,孤身一人,坐在墙角。也许是因为饥饿,也有可能是因为恐惧,我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当我彻底绝望之际,妈妈出现了。我至今也无法遗忘她那时温暖的大手和令人安心的怀抱。
她将我带回了家中。当晚,我发了一场高烧,这之后,关于我九岁前的记忆在一夜之间便悉数蒸发了。但是我并没有因此感到遗憾,因为我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从前的我孤身一人,而那天之后的我,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第一缕*连接*。也许被蒸发的记忆,宣告着我人生已经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老张说的没错,无论是连接还是记忆,都是一个人生命中无价的宝藏。可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这也是为什么人类是如此的复杂。
妈妈开始记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事物了,但是我依然想要维持着这份*连接*。
可能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吧。
至少,那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在那之前,我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延缓那一天的到来。
白日梦也做得差不多了,还是回到实际比较好。
我打开背包,从中掏出了沉重的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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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看来公司给你揽了个大活。吸溜。。。。害,还是你家的醋得劲儿!”
我和老张并排坐在餐桌上,除了两碗面,桌子剩余的空间已经完全被摊开的文件占满。
“看来这么高的佣金可不是让人白拿的。S级的委托,这委托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会出现一次。去送死的猎人也不在少数,老实说,我可是第一次外包这种等级封顶的委托。”
“这么说,公司对自己那个什么?太阳啥啥的玩意儿还挺有自信,可不是。”
“没错,刚刚我就试了一下效果,比如说你在煮面的时候,我隔着墙都可以清晰的探知到,你往自己的面里多加了不少料,尤其是醋。”
“阿哈哈!这都行?”
“小意思。”
老张打着哈哈,拿起其中一页文件。
“地点在先音教堂?那鬼地方已经快挨着城郊了。距离叹息之墙可没多远。”
“是的。”
“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可不是很友好,要出事了你连一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狩猎场地发生在市中心,你没有脱离影子的笼罩,不是照样没法求救么?”
“害,说得也是。”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老张,过几天我想来你的改装店一趟。”
“嗯!没问题!”老张啪的一声将文件撂在了桌子上。
“我需要一个皮卡汀尼导轨(注二),一个型号三的卡笋,和几枚垫片。这些东西你店里应该都有的吧?弹药,和其他的探测工具我都可以自己带。”
“害!我还以为是啥呢!这些小玩意儿算我老张白送!”
吃完饭后,老张自告奋勇地去帮我把碗洗了。临走之前,他还顺走了几颗百香果。
望着楼下老张逐渐离去的身影,老旧小区的灯光也一个挨着一个地熄灭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将近午夜。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这个被我改装得不成样子的工坊,将所有武器一股脑地摊在了桌子上。
接下来,就要专注于猎杀了,猎人。
←To Be Continued /|/\\|
注一:叹息之墙,希腊神话中分界极乐净土和冥界的一块墙壁就叫叹息之墙。据说是由冥后贝瑟芬妮的三声叹息组成。意指在冥界的灵魂眼看着极乐净土就要在前面却被阻隔着,望着为之叹息。这也就是为什么旧所罗门市的人们将这里称之为叹息之墙。啊对了,旧所罗门市,这里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但是要细说这里的风云变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注二:皮卡汀尼导轨,又叫做鱼骨。中文简称皮轨,是一种安装在轻武器上的标准化附件安装平台。是许多单兵武器拓展的基本附件。许多游戏及影视作品中喜闻乐见枪支安装的握把,探照灯,瞄具,甚至是刺刀以及榴弹发射器都需要皮卡汀尼导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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