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试试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随着绵软的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我的耳边轻飘飘地传来了这句话。
四周都是常见的医院医疗设备。有些设备管子的末端依稀看得到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伴随着这些事物的滴滴声，我空白的大脑逐渐被记忆填满。
可能是因为麻药的关系，我的身子还是有点使不上力气。不过没关系，勉强支撑我从床上站起来已经足够了。扶着额头慢慢站起来，双脚落地的一瞬间，来势汹汹的晕厥感瞬间直击我的天灵盖。
“刚刚醒来的时候有点晕厥感是很正常的，这是你大脑下方的松果体（注一）产生的排异反应。”坐在旁边的医生正头也不抬地注视着平板电脑，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很神奇不是吗？在你的大脑深处，正有一枚比圆珠笔笔尖还小的芯片连接着你的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连合神经和肽类神经。”他快速地翻阅着平板电脑，向我解释到。
“听你这么说。。。 。。。手术很成功吗？”我试着扶着床边的扶手站起来。
医生点了点头，非常欣慰地说道：“成功？简直就是奇迹，先生。你可能是我们有记载以来与*太阳之影*相性最好的一个案例。”
“真不敢相信这种听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术竟然对阿勒山的外包人员免费开放。”我苦笑道。
“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先生。关于费用，你已经支付了，甚至我个人觉得，我们还欠你一些债务。”他将平板电脑面向我，向我展示着满屏幕眼花缭乱的数据。“看见了吗？这些数据！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数据。如果我们可以将这些数据运用到民用的临床医学中去，那么这其中的价值将无法估量。”
“这可就不管我的事了。”我将自己的卫衣重新穿好，这时我才感受到贴在后脑勺的纱布。“毕竟我连名字都是对你们保密的，之后的事情跟我可没太大关系。。。 啊对了，别叫我先生，我还没满20呢。”
“好的先生，那么剩余的问题就请你去三楼的会议室寻求解答了。如果没有眩晕感的话，你就可以离开了。虽然这是微创手术，但是为了避免感染，记得今晚别洗澡。”
这名医生显然并没有想继续对话的意愿，他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了。
我离开了手术室，乘上了电梯。
观光电梯外每层的光景都在变化，随着楼层的下降，死板的医院风格逐渐被高档写字楼奢华的装潢所替代。
我长舒了一口气。
手术成功了，我在心里想到。接下来，我的人生将得到改变。电梯的速度逐渐减缓，当门打开时，“阿勒山科技公司”几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还有那个独特的logo，一个三角形的山一样的图案，下方还停着一艘船（注二）。
我已经看到这个logo 不下几百次了。记得从很早以前开始，小时候上学的路上，街道牛皮癣上的广告。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上霓虹灯组成的电子荧幕。。。
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才深入了解到这家公司。
他们向我承诺了高额的赏金，而我，在今年新年的时候成为了他们的赏金猎人——这座城市里总有一些“脏东西”要处理，我们赏金猎人就是负责干这些的。虽然工作比较危险，但好在报酬非常高，我也适应得很快。
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会议室，我在老地方坐下。
“编号B1121142，对么？”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的女子说到。
“是的。”我端正了下坐姿。尽管中间隔了三个人的位置，但是看着桌子上铺满了的大小卷宗文件，已经这名女子身上浓浓的古龙香水味，我就感觉得到她的身份不一般。
“太阳之影的安装手术很成功，恭喜你。”女士再次过目了一遍手中的文件后，抬头望向我。尽管她背对着投影屏幕，我还是在阴影中看见了她脸上苍老的皱纹和大红色的口红。“我相信你已经粗略了解过了，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明一下。”她扶了扶金框眼镜“太阳之影微创颅内芯片，这是我们阿勒山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最高机密之一。希望你能够遵守合同上的协定，对此保密。”
我点了点头。
“很好，其次，太阳之影对你的中枢神经是具有保护作用的，这意味着你下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不会‘弄脏’自己。当然，这个东西最重要的作用还是在于增强你的视听五感，随着肾上腺素的刺激，你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接收到比他人更多的信息，你的反应能力会远超常人。这对你的‘扫除’工作，会有很大的提升。”
她说话的节奏很慢，眼神时不时地在文件和我身上切换。说实话，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记得合同上还写着一条，我外包的委托报酬会翻倍。”为了快速结束对话，我抛出了直球。
“那是自然。”女子向后伸了伸手，一封文件袋便被递到了她的手中。她将文件袋滑到了我的面前。
“下周礼拜五，地点先音教堂。当地警方已经接到了三起发生在这里的失踪案。任务的委托内容照常，报酬也会第一时间打在你现在的这张卡上。”
我并没有急着拆开文件袋，掂量掂量它的重量后，我将文件袋随手扔进了我随身携带的背包中。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当然，请便。这周希望你可以好好休息，适应太阳之影给你带来的力量。我们期待你的表现。”
我向女士点头致意，提起背包便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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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21142走了。
女子继续滞留在会议室翻阅着平板电脑。
“这是第几个了？”她问道。
“这是项目开启至现在的第七个个体，博士。这部分的数据收集完毕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个阶段的项目了。”身后的阴影中传来了沉闷的回答。
“时间过得可真快。”
“清道夫已经在为项目的下一阶段做准备了，当然，其他员工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数据收集的同时，他们正在进行‘交接’手续”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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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大厦厚重的玻璃门。
沉闷的气氛与燥热的暖气被我抛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薄暮之下繁忙的城市和十一月份清冽的冷空气向我扑面而来。
天空的颜色刚刚开始暗淡，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开始纷纷亮起，来往的车辆将高架桥和公路堵得满满当当，随着马路两边密集的人流向前缓缓挪动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
至少每次漫步在大街上，最能够让我感受到活着的滋味。真好。
然后，我便在大厦的楼梯尽头锁定到了那个火红色的身影。
一头朝天绽放的寸头，火红的海滨衬衫，依稀可以看见衬衫末尾灼烧的痕迹，短裤，拖鞋。。。快入冬的天气敢这么打扮，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了。
“老张。。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他立马就回过头来了。一米九的大块头立刻快步向我走来。
“恭喜你！小老弟！！！”他张开大手，准备拍我的肩膀，但是显然注意到了我后脑勺的纱布，于是转手对着我的脑袋搓了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
“说笑了，老张。”我捋了捋被揉乱的头发，抬头望去，我这个不到一米七的块头和老张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形见绌了。“他们确实没有骗我，佣金的金额非常可观。。。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分出更多精力去照顾我妈妈了。。。 谢谢你，老张。”
“害，说这些，都哥们儿。”他大笑道，“你这会儿打算干啥？喝一杯吗？”
“不了，”我说“还是先回家吧。”
“行。”老张捋了捋自己的爆炸寸头。“我陪你。”
两人并肩漫步在嘈杂的街道上。街上车辆的喇叭声，司机的咒骂声，以及小吃摊的叫卖声逐渐被我们甩在身后。
渐渐地，我们已经离开了市中心，周围喧闹的气氛也逐渐被老旧小区的慢节奏生活氛围所取代，老旧小区那种独有的潮湿混合着植物的味道开始渗透进入我们的鼻腔。
“听说这玩意儿对猎人的增幅可大了，在激活状态下，猎人可以在一瞬间跟超人一样。你现在带着这么个大杀器去执行任务，我都怕你开始嫌弃工作简单了。”
“那倒不至于。毕竟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一种*清洁工*罢了。工作的内容就是负责清扫这座城市中的异物。历史中所出现的食尸鬼啊，吸血鬼啊，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到底不就是这些玩意儿吗？幸运的是我们现在了解它，也清楚地认识到，它们是可以对付的。”
猎人，在这个城市的职责，便是处理一些“脏东西”，许多猎人相传，这些东西都来自于其他的平行世界。因为我们所在的城市地下，存在着扭曲的相位裂罅（xia，·4）。。。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导致我们经常遭到各种袭击。通常，我们的狩猎场地都在称为影子的“里世界”中——据说这是整个世界的夹层。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张平放着的纸张，那么“里世界”便是纸张与桌面中间的空隙。空隙中则潜藏着数不尽的爬虫，想要啃咬纸张，爬到表面。
“话说老张，你的学历可比我高多了，你觉得这些东西该怎么解释啊。世界的影子？”
“害，我从本科到博士都读的土木工程，笑死，学的东西这会儿根本用不上。”他又吸了吸鼻子，“要我说，也许影子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毕竟，我们只是三维空间的生物嘛。但是，如果真的有平行空间的话，大概有点类似于‘穿模’这个概念吧，每个世界都有着自己的影子，也许以我们的视角看，平行世界就是咱们的影子，但是也许以他们的视角看，我们才是影子。但是双方的存在都是绝对的，只是恰好很相似而已。”他捋了捋头发，“哎，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为啥咱们就会忍不住去想这些呢？”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小区楼下了，艰难地用钥匙打开单元楼的防盗门，生锈的合叶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害，就是，我们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跟咱们的工作又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啊，可有的时候人一旦闲的没事就会忍不住瞎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奇怪。”
“好了，换个话题，你妈妈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 。。。恶化了。”我叹了口气。
←To Be Continued /|/\\|
注一: 松果体，又称为脑上腺，血管丰富，其血流量仅次于肾脏，由左、右脉络膜后动脉分支的微动脉穿入松果体被膜，走行于结缔组织之间，然后形成毛细血管网，经静脉汇集起来穿出被膜构成松果体奇静脉，最终注入大脑大静脉。故事中医生所说的重要神经都要经过松果体。
注二：阿勒山，土耳其东部的山地，靠近土耳其、伊朗、亚美尼亚三国交界处，距伊朗边境约16公里，距亚美尼亚边境约32公里。相传，阿勒山当初是诺亚方舟最终的目的地，意味着一切的终结，以及新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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