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诚如您所见，现在斯科兰处处都在流传着这个消息，称佩斯提伦公主因为重病，已经不治身亡。”
这一次的消息是肖尔亲自带回来给爱德华的，兹事体大，搞得肖尔都有点慌了神。谁也没想到，在布拉格博战役一场大胜之后，传出的居然会是这样一则消息。
肖尔连夜找到了在佩斯提伦军中安插的间谍，得到的回答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佩斯提伦公主突然就晕了过去，昏迷不醒。
想起刚刚救出佩斯提伦的时候，这个女人病怏怏跟死了没什么差别的样子，肖尔的心里也没底了起来。如果佩斯提伦真的死了，那么围绕着她的王位宣称做的手段都跟着烟消云散了，爱德华想要趁机染指斯科兰的企图也会跟着破产到底。
于是这位国王之眼的间谍总管，顾不得天气寒冷依旧，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佩斯兰堡。
当肖尔推开爱德华的书房大门时，爱德华也正在看着另一份汇报，来自歌伦堡的报告。
问个地理问题吧，从贝克领出发前往布拉格博，两地的直线距离大概是一千五百里地。假设这群人一天能走一百里，他们要走几天？
对此，现实给出的回答是，永远也到不了终点。
这支数目庞大的佣兵毫无疑问能改变整个斯科兰战场上的局势对比，然而这一支从出发开始就算钱的大军却最终折戟于达雅森林。施耐德兰人砸出的金币，就这样水花都没带一声的沉入了水中。
究其原因，因为这支军队不可能经过李斯特兰一派的土地，所以他们选择了借道查理曼海姆，途径诺斯海姆，前往孤悬于敌军后方的公主派据点——猎鹰骑士团礼拜堂。而他们悲剧的根源也就在此，从查理曼海姆借道。
别误会，伏杀这样一大群雇佣兵，这么大的手笔自然不是爱德华做的。翻翻周围的部队，就靠还在整军歌伦堡行省军团？怎么可能？
爱德华命令爱丽丝借刀杀人，当佣兵大军经过诺斯海姆北上的时候，他们的情报已经被送到了斯科兰人手中。如果真的如同肖尔的情报所言，伊丽莎白已经到了斯科兰堡，那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也难怪伊丽莎白不在布拉格博前线，因为她恐怕就是这一场伏击战的指挥者。
“所以，陛下，您还真是没闲着。”
“过奖，我的间谍总管，你不也是没歇着吗？”
互相交换过彼此手里的报告看了一眼，两个歇不下来的人就这样客套了一句。一个衷心佩服，一个轻轻飘飘。
“哎呀，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陛下，您怎么看待这个消息？”
“哦，说到佩斯提伦，我想起来了，她似乎之前还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个这玩意。”
爱德华倒是继续从容不迫着，他从一旁拿起一个匣子，打开，红色的天鹅绒上，静静摆放着两枚红宝石戒指。一枚是在斧咬隘口之下，他跟佩斯提伦暗中约定时她送的，另一枚则是几天之前，佩斯提伦的信使送来的。
“肖尔，听信使说，这两枚戒指乃是一对。怎么样，有兴趣选一枚吗？”
“陛！下！”
肖尔被爱德华的玩笑气的有点炸毛，一来吗，他对于爱德华的不紧不慢感到有点好气又好笑，另一方面，能不能不要拿送我戒指这么大的事情来当玩笑开啊！
“好了好了，肖尔，打个赌吧，佩斯提伦是在诈死。其实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吧，只是你不敢确定而已。”
爱德华赶忙安抚一下这位自己的王妃兼属下，刚刚听到肖尔这么说的时候，老实说吧，不被吓一跳绝对是假的。只不过呢，再想想看这个女人的狡猾，她传出的死讯怕不是比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还要不可信。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肖尔嘟哝了一句，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谁让佩斯提伦是如此关键呢？那么多人能否介入斯科兰，可就全看在她一个人身上了。不管她是假死还是真死，那都不是她一个人能随便下决断的。
“不过吗，你说，她都暗示到了这一步上来了，你说，我还能不有一点表示不成？”
爱德华看着肖尔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他拿起其中一枚戒指随手扔给了肖尔，肖尔没好气的一把接住。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正面硬刚索尔要塞？还是走雇佣兵们的老路？从诺斯海姆那边的森林里绕过去？”
“我能想到的，伊丽莎白肯定都能想到。这个女人几年没见，下手倒是更显得毒辣了。那条显而易见的路，她肯定在守株待兔呢。所以，除了索尔要塞，我还有的选择吗？”
对于肖尔的询问，爱德华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索尔要塞，这个卡在他和佩斯提伦之间，卡在斯科兰和查理曼海姆之间的鱼刺，他是必须要拔除的。不然呢，他就是想要介入斯科兰，那也得横生无数周折。
“陛下，我不是在开玩笑！”
肖尔真的有点生气了，爱德华这随随便便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有点生气。霍诺莉雅可是有嘱咐过，在她不在的时候要看好爱德华不要做出过火的事情来。而爱德华还真的是不负众望，这才几天，你又动起了攻打索尔要塞的念头？
“肖尔，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爱德华板起了脸，烛光下，爱德华严肃的脸色清晰可见，宛如刀刃一样冷冽。
“陛下……”肖尔开始斟酌起词句，试图说服爱德华起来。
“陛下，您知道的，现在是冬天，我们的炮车也好，车垒也好，都会陷在雪地里。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去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
看着肖尔苦口婆心劝自己，被劝阻的爱德华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而且爱德华笑得还很开心。
“陛下？”
“肖尔，放心吧，这一次你担心的两个情况都不会出现。我不会动用一门炮去攻打索尔要塞，也没打算让他撑多久。”
爱德华做了个手势，示意肖尔自己没有在胡闹。他站起身来，眺望着书房外阴霾的天空，此刻斯科兰的天空肯定也是一模一样吧，黑云弥漫，不见天日。
“肖尔，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索尔要塞是如何沦陷的吗？”
“是空中……”提示到这个份上了，肖尔要是再听不出来爱德华的意思，那她也别当什么间谍总管了，还是早点退下来，去给爱德华专业暖床的好。
当年，也是在查理曼海姆人认为天气严峻，施耐德兰人的炮兵堵塞在路上，无力围攻要塞，结果放松了警惕。结果施耐德兰的内环骑士们从天而降，击溃了守军，打开了城门，一举涌入的施耐德兰大军仅用一天就拿下了索尔要塞。
爱德华打算以眼还眼，而且他有能力这么做。正如肖尔所说，待在后方的爱德华，并非什么事都没干，他不成熟的想法的确暂时搁置了下来，但爱德华没有将其丢入垃圾桶，反倒是日夜打磨，只待重见天日。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么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是陛下，也必须请您保证，如果出现意外，您必须保证最先离开，放弃这一次冒险。”
肖尔咬着牙同意了，她的态度也表明，这是她最大限度的让步。
“霍诺莉雅大人，您让我看好陛下，呵呵……这可真是个艰难的任务啊。区区一只牧羊犬，何德何能，能看住一只高飞的狮鹫呢……”
念及此处，肖尔心中的苦笑就再也没有停下来。如果要评选她至今遇到的，最让人难办的主人，霍诺莉雅绝对可以被评为最中之最。这给他派的都是什么任务哦……结婚也就算了，反正她现在也心甘情愿了，但是还要看住爱德华……难办……
“对了，肖尔，你培植的那一支路盗劫匪现在有多少人了？”
爱德华正看着窗外出神，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肖尔的复杂表情。而肖尔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所以当爱德华出声询问的时候，把肖尔也问的一愣。
“啊……这个……现在，他们已经大概有了五百人，劫掠一般的村镇还行，但是如果要让他们进攻城市，与正规军交战，那基本上没什么胜算。”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担心的是你啊，肖尔。人变成野兽可是很容易的，跟一群野兽打交道，就算是驯兽师都要小心翼翼。这些尾大不掉的家伙，迟早会有约束不住他们的一天。”
“明白，谢陛下关心。”
肖尔心中一凛，爱德华的担心与她不谋而合。如果是圣雕佣兵团，那么靠着佣兵契约，她还能指挥的动。可是如果是一群盗匪，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自求多福别引火烧身吧。
不过，爱德华这算是关心她吗？看了一眼爱德华的背影，肖尔又觉得心里没底。现在不是在这里你侬我侬的时候，有什么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现在爱德华肯定还是满脑子想着怎么把佩斯提伦弄到手呢。
自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想着另一个女人，就算是哪怕吃醋两个字都不会写的女人，都一定会感到生气。可是肖尔却一点都不担心，爱德华，那可是一块石头啊！她这个算是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没办法让这块石头开窍，她佩斯提伦就能办到？
可是这一想不是更让人气馁了吗？霍诺莉雅啊霍诺莉雅，您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取代您在陛下身边的位置，可您看我还有机会吗？她对您的坚持，就跟他想要重振查理曼海姆的心一样不可动摇吧？
“这支盗匪要是用的好，能起到很大很大的作用呢。”
爱德华继续喃喃自语着，这场各自心思越来越跑偏的谈话，直到阿雷拉斯和海因茨的到来才划上句号。爱德华既然打算偷袭索尔要塞，那么他的总工程师和其他下属肯定也不会闲着了。
“阿雷拉斯，海因茨，先坐下吧。汉斯，把食物端上来，我们边吃边聊。肖尔，你也找个地方坐吧，这一次我准备的多，你也顺便把晚饭吃了吧。”
爱德华的脸上浮现笑容，熟络地招呼起自己的客人来。肖尔则是默不作声看了一眼爱德华自己的桌子，如果不是房间里的壁炉还在一直工作，那么这些个叫做午饭的东西，应该已经冻的跟外面的石头一样硬了吧。
不让人省心的男人，招待下属记得好好的，但是就是记不得自己要按时吃饭。
而除了阿雷拉斯和海因茨，很快其他人也到了。帮助训练爱德华的“后宫团”的埃里希比自己的妹妹迟来不少，但是看她一脸舒爽的表情，估摸着今天她也没少臭揍那群大小姐，唉，为她们默哀吧。
最后到的是马绍尔将军跟他的副手鲍斯，爱德华既然要打主意进行一场奇袭，那么调动距离索尔要塞最近的佩斯海姆旅就是最好的办法。
“各位，现在到了检验我们一个冬天的准备的时候了。”
人到齐了，爱德华举起酒杯，用这样一句话做了开场白。这种场合下举着一杯水装酒肯定是有些不妥，还好，来的人要么不在意这个，要么就是爱德华的老部下熟知爱德华平日里甚少饮酒，也就无人在意这个事了。
“陛下放心，我带着我的小伙子们拿佩斯海姆的城门演练了几十回，只要城门打开，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拿下整面墙。”
最先响应爱德华的自然就是马绍尔，这位先王时代的老人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狮鹫们会听从您的命令。”
海因茨也跟着说道，她的姐姐有事干，她也没闲着。从巴拉德山脉救回来的那一家子狮鹫，在海因茨的照料下躺了这么久，总算是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砍就完事了吧？一天到晚就揍那些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的娘娘腔，真是累死我了。”
听到有仗可打的埃里希则带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兴奋，这个战斗狂热者在家里“闲”了这么久，那真的是骨头缝里都在无聊的发痒。
“姐姐，娘娘腔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海因茨忍不住小声说道。
“呃……”
埃里希的文盲行为引来了一阵和善的笑容，就是阿雷拉斯这个以严格著名的半个矮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插曲，会议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仿佛他们不是在筹划着去攻打一座足以填进去万人的要塞，而是真的是在举行一场盛宴。
“吃完再回去吧，说不定，到我回到斯科兰的时候，索尔要塞真的已经易手了。”
肖尔苦笑了一下，伸出手去，却不料抓了个空。诧异回头一看，却发现埃里希早就消灭了自己的晚餐，已经把她的那一份也给风卷残云一起承包了。如果不是盘子不能吃，你猜肖尔现在还能不能摸到盘子在哪。
在两姐妹旁边那座，阿雷拉斯正死死瞪着这个胡吃海塞的小妮子，生怕这个仿佛嘴巴连着深渊的家伙把他的那份也给一起顺走，马绍尔则是一脸慈祥的笑着，递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对于尊老爱幼毫无概念的埃里希一把接过，然后除了骨头之外所有的东西都在肉眼可见的消失。
再看主座上，爱德华正用手掐着额头，努力迫使自己不去看埃里希。就像肖尔感觉自己要看住爱德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样，爱德华此时也有了相同的感觉。要教会这个小妮子礼仪，还是期盼着神迹出现吧，他反正是没辙了。
很难相信，这样亲密无间的温馨场景会出现在一群毫无血缘关系可言的人身上，这种国王与臣子间的紧密联系，古往今来都是应该被传为佳话的吧？
但愿此去经年，下次聚首，大家都能喜笑颜开，欢乐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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