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斯科兰堡之变后的第三天,雪天里难得的晴天。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屠刀也就一连嗜血了三日,佩斯提伦不在,她的手下们有的已死,有的毫无防备。群龙无首之下,整个斯科兰堡的公主派势力在这三天里被连根拔起,甚至有好几个家族,只是因为与佩斯提伦有所关系,整个家族居然都被杀绝了。
断头台,绞刑,火刑,整个佩斯兰堡在这三天里完全成了施虐者的狂欢场,男人被杀死,女人被肆意**,连流放和为奴都在这时成了恩典。被吊死的尸体连绞刑架都摆不下了,于是挂在了树上,然后直到连树都挂满了。
一觉醒来,街道上仍是一片洁白,一夜大雪,盖住了下方连砖缝都被血染红了的街道,也盖住了路口处用人头铺起的路面。
达拉第于今天被加冕为王,他宣布佩斯提伦极其支持者为乱党,所有参与者格杀勿论。整个斯科兰堡都笼罩在一片“庆祝”的海洋之后,就像这场大雪,盖住了其下无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暴行。
一具又一具僵硬的尸体被扔上推车,送往城外的乱葬岗掩埋。新王登基的庆典,再到处挂着尸体成何体统。再说了,天气快转暖了,把这么多尸体留在城里,不引爆一场瘟疫才怪。于是达拉第下令,在典礼开始之前,所有的尸体都必须被处理掉。
大约两百多个幸存下来的奴隶,开始搬运起数以千计的尸体。有的身首异处,这是被处以斩首的。有的不着寸缕伤痕累累,这是死于**的。有的还算完整,这应该是被处以绞刑的。最好的是被烧成灰的,起码这个不用清理。
东侧城门大开,供应运尸车进出,一开始士兵们还有兴致对着满车的尸体吐口水和嘲讽。车上的尸体十有五六都是贵族,这些贵族老爷们哪怕头衔再小,进出城的时候都要他们点头哈腰行礼。现在呢?他们只是尸体,死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不过到了后来,士兵们也逐渐看厌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尸体,一车又一车,看得人慎得慌。尤其是到了后来,连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都出现了,他们推的车上装的是病死的尸体。
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晒晒太阳,喝喝酒,吹吹牛。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趁着士兵们松懈的工夫,一辆由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推着的运尸车大摇大摆出了城。在路上它转了个方向,一路穿过了乱葬岗,在城外一条小路旁停了下来。
两个推车的男人掀开了车上盖着的稻草,搬下一具又一具尸体,一具又一具惨白的尸体搬开之后,下面露出了一张同样苍白的脸。
佩斯提伦公主,她躺在一堆尸体当中,宛如一具真正的尸体,只有那起伏的胸膛,才显示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她呆呆看着刚刚被搬起来的那具女人的尸体,她认得她,那是艾莉,她的侍女,平日里,她的饮食起居都被她和她的姐妹们照顾的很好,这个女孩子做什么事都很细心。
现在,她死了,一丝不挂的身体上满是被刀被鞭子被火烧留下的伤痕,一道叠着一道。她的眼窝空洞洞的,两颗眼球已经不知去向,刚刚躺在车上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正对着这两个可怕的空洞。如果那双眼睛还在,不敢细想那是怎样惊恐和绝望的一双眼睛。
她更忘不了那一天,墙壁突然被凿开,火把的光芒宛如神迹一样照亮了黑暗,一个女人啐了一口骂道:“还好,欧克没在这里的下水道里造个窝。”
一群自称是查理曼海姆人的间谍冲进了密道,把她从黑暗的命运里救了出来,不幸中的万幸,这条地道离王宫的下水道很近,只需要凿开一小段距离就能抵达她本应葬身的地方。
当她踏过满地污水,从下水道中钻出来,抬头看见阴霾的天空时,那一刻,她才刚刚从噩梦中醒来。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佩斯提伦才刚刚逃出一个噩梦,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噩梦。她在斯科兰堡的势力全军覆灭了,这不意外,相反,这些死亡反而堆积出了她逃生的机会,只要利用得当,达拉第的暴行反而会把更多人推到她的阵营里。
马克西米利安的军队全军覆没了,这支她派往北方伺机而动的军队,直到最后也没有接到自己的预警。很显然,信使已经被截杀了,当佩斯提伦身处陷阱中的时候,她已经被和外界隔离了。
与之一同死去的还有很多人,西里西亚军遭到偷袭整个溃灭,西里西亚伯爵领如今也升起了达拉第的旗帜,相同的暴行也在那里上演,达拉第大肆屠杀公主派,喀斯诺兰城血流成河,连护城河都被染成了红色。
曾经效命于她的伯爵主教们四散逃回了自己的封地,达拉第的暴行让他们心生畏惧。她必须赶紧回去召集他们,否则他们在胡萝卜加大棒攻势下,选择投降那是迟早的事。
李斯特兰的果断插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伊丽莎白出手的狠毒也让人措手不及。冒着危险火速赶回斯科兰堡的肖尔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从那个地下的地狱里救出了佩斯提伦。
现在想来肖尔也是一阵阵后怕,就靠着一些个模糊的消息,就靠着一张过时的图纸,他们就这样鲁莽的一头钻进了王宫的下水道。如果不是十二分的好运以及诸神的眷顾,他们的鲁莽带来的结果,八成就是跟着那些尸体被一块运出城。
亲眼看着佩斯提伦登上马车远去,一直在树后窥视的肖尔才算松了口气。勃兰登堡人的谍报,加上伊丽莎白的策划,捅出了差点致命的一刀。如果佩斯提伦就此死去,那么不管是施耐德兰还是查理曼海姆,都别想再插手斯科兰的事情了。
可以预料到,在完成加冕仪式之后,达拉第一定会带着早已在斯科兰集结好的大军南下,征讨那些曾经不服从于他的领主们。
然而现在,肖尔什么也做不了。达拉第在拿着贵族的名册当消除游戏玩的时候,他的狗腿子们自然更加变本加厉。有成千上万的无辜者被杀的背后,起码也能杀对两个。肖尔的情报网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他们最后的努力,也就是救出了佩斯提伦。
现在肖尔手头的资源除了皇家商会那所剩无几的人脉,早就搬出了风暴中心的海因斯商会的人脉,还有那一支以抢劫为乐的雇佣兵,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就算如此,肖尔依旧下令,拼尽全力,确保佩斯提伦安全返回南方。这是一颗如此重要的棋子,只有她活着,斯科兰的王位争端才可以继续下去,各方的插手才可以继续下去,才能等到他们入场的机会。
至于她呢?肖尔可没打算走,她还活着,这就足够了。这里的情况被她加急送往了爱德华那里,剩下的力量虽少,但是还能让她殊死一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肖尔绝不善罢甘休。
同样是流淌着格拉摩根家族血脉的女人,现在就让我们来掰一掰手腕吧,格拉摩根的血脉之间永远少不了同室操戈,伊丽莎白,想来,你也是不会介意我不宣而战的。
戴上斗篷,肖尔悄然消失在了树林之中。如果达拉第够听话,那么伊丽莎白肯定会让他登基典礼结束之后立刻出击,一鼓作气击溃佩斯提伦的残余势力,这不仅是树立威望的最快办法,也能把内战损失压到最低。
哪怕你有勃兰登堡人谍报网的帮助,肖尔也决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得逞。以肖尔•查理曼海姆之名发誓。
而坐在马车上,此时正在火速赶往南方的佩斯提伦,此时则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她在黑暗之中度过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哪怕寒冷和饥渴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和灵魂,但是直到她被那几个淌过下水道的人救出来之前,她的脑子也依然清晰。
在漫长的黑暗之中,她反反复复梳理着这几天的前前后后,她原本在对达拉第的战场上胜利连连攻城掠地,但是形势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当她的注意力因为皇家商会秘密渠道暴露而转移时,对手动手了。深陷黑暗之中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手是谁,但是那个查理曼海姆的女人告诉了她,格拉摩根的公主已经到了斯科兰。
李斯特兰,勃兰登堡三国,还有达拉第,现在,饿狼已经招来了狼群,他们虎视眈眈。
“想不到,居然会被查理曼海姆人救了一命。当年送给他的那枚戒指,这个投资还真收到了奇效,阿嚏!”
一阵强烈的晕眩伴随着一声大大的喷嚏袭来,困在又冷又饿的地下,脑袋虽然已经清醒,身体却不可能安然无恙,严重的风寒干扰着她的正常思考,佩斯提伦不得不用手死死掐住太阳穴。
“但是,也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乖乖倒向你了。我还没有输到那一步呢,只要我回到南方,那么我还有一战的资本,施耐德兰人也不会轻易放手。当然,该有的感激还是要有的,就这么给他希望,吊着他。就算要嫁入查理曼海姆,我也不能是毫无根基的去。”
很不幸,佩斯提伦所想的,和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毫不相干。在童话里,一次救命之恩最终会让王子和公主走到一起,用一段圆满的婚姻作为故事的结尾。但是现实里,真正的王子和公主,又怎么会不从利益角度来思考问题呢?
眩晕感更加强烈了,这一次再怎么死命按压太阳穴都不见效果。佩斯提伦狠了狠心,把手放在自己面前,一口咬了下去。剧痛中,她的嘴巴里有了些甜味,眩晕感也褪去了些许。
施耐德兰人,哼,施耐德兰人,你们别想轻易抽身。皇家商会事件的确分走了她不少的精力,那可不是白白投入的。李斯特兰的伊丽莎白是吗?那么这一手你有防范吗?我可是把你抓住的两百个施耐德兰人全部毒死了,而且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有贵族爵位。
施耐德兰的雷诺,现在你就是想撒手,没有一点表示的话,你国内的青壮派恐怕也不会同意吧?而你想有所表示,那就继续支持我下去吧!
咳咳!剧烈的咳嗽,佩斯提伦不得不痛苦的捂住嘴,咬伤的手腕处,洁白的肌肤与猩红的鲜血交汇出触目惊心的画面,一行鲜血顺着手指流下,也染红了她手上的这枚红宝石戒指。
哦对了,还有那个爱德华,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姑且就先承你一个人情好了,但是你就是现在想来斯科兰,你我之间还隔着一个索尔要塞呢。你就是想用我的名义发兵,那就先越过这座你父亲亲手打造的要塞吧,那里还是属于达拉第的呢。
啊,可怜的爱德华,实力才是最好的入场券。经历了一年多战争,伤筋动骨实力大伤的爱德华,哪怕救了佩斯提伦一命,看起来还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也是,冬天都还没有过去呢,哪怕战争结束爱德华就立刻马不停蹄开始训练新兵,区区两个月时间,也不可能立马把军力拉回到斧咬隘口之战时期吧?就算是庄稼,也没见过有长的这么快的。
再说了,随你在这背后编排去吧,就是斯科兰惊变的消息,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到爱德华那里呢。仅仅三天而已,三天时间,消息在冰天雪地之中才能传出去多远?爱德华现在,正处在温柔乡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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