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马车彻底跑起来以后，米娅便放开了缰绳，任由两匹白马自己行动。明明之前这辆马车仅用数天时间便跨越了大半个艾肯瑞帝国，此刻却仅仅是用普通马车的速度在往城外行驶。显然，米娅不想将这些话说给其他人听，所以才会采用这种方式。
火之神的使徒比任何人都热爱着这个国家，甚至就连她的神明也远远不如。
“他之前也是坐在这个位置。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米娅直直地看着艾尔莉亚，那漆黑的眸子里藏着某种不可动摇的意志，“艾尔莉亚，我想要了解关于你的事情。作为交换，我会在接下来的战争里为你提供一定的便利。”
“为什么是我？是因为叶歌吗？”艾尔莉亚轻易便猜到了米娅的目的，摇头道：“如果你是想用我去威胁他，那我们就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现在他已经陷入无止境的疯狂中，就算是阿斯莫德也不敢这样做。那些疯狂的神明能够轻而易举地毁掉这个国家。”米娅低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一位神明陷入到如此的疯狂里。”
“我也不知道。”艾尔莉亚低下头，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我和他是在不死者之领认识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偏爱于我。”
“那里是神明的墓地。一切失去的神明都会被埋葬在不死者之领。”米娅歪头想了想，继续道：“如果他是刚好在那个时候苏醒的，那也不奇怪吧。”
“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先苏醒的会是死亡之神，而不是其他几位神明？”米娅反问道。
“我不知道……这不是凡人能够接触到的知识。”艾尔莉亚迟疑道，“凡人销毁了一切与神明有关的记录。除了极少数的贵族以外，他们已经不再记得神明的名讳。”
“那是因为害怕啊。凡人们是如此恐惧神明的苏醒，所以才竭尽全力地想要掩埋这些事实。但所有使徒都知道，在钟声响起以后，众神终将苏醒。”米娅嗤笑道，“如果你见证过那幅画面，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是因为初火吗？”艾尔莉亚想了想，回答道：“初火被存放于死亡的神国之内。而死亡的神明唤醒了初火，由此才导致了其他神明的苏醒。”
“结果是这样，但过程反了。”米娅摇了摇头，“神明都是自私且贪婪的。在最初的战争结束以后，所有人都不愿意保存初火，却又不肯将初火暴露在凡人所能触及的范围内——因为祂们自己就是经由这种途径才得以成为神明的。于是，神明们便将保管初火的权柄交给了最初的死亡之神，也就是亚斯塔罗特。”
“为什么祂们都不肯保存初火呢？”艾尔莉亚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很麻烦啊。所谓的初火其实并不像凡人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就连神明藉由初火的力量所使用的奇迹也是同理。正因为最初的火焰落在大地之上，驱逐了黑暗与寒冷，所以才引致缺陷的变质。那是唤起贪婪的根源。”米娅竖起一根手指，“如果一直留在初火旁边，凡人们很快就会被洗去杂质。这也是为什么神明们必须去遵循自己的贪婪。”
“因为杂质都被洗掉了吧。”艾尔莉亚突然反应过来，“我所见到的奇迹是漆黑的，那里面也是神明的贪婪吗？”
“说得好听点就叫做奇迹，能够改变一切现实之物，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贪婪之下的产物罢了。神明们越是贪婪，奇迹被回应的可能性就越高。”米娅摇了摇头，“但死亡之神是例外的，在很久以前的过去……祂几乎从未使用过属于奇迹的力量。无感动的特质几乎让祂无视了一切诱惑，或者说，几乎失去了贪婪本身。”
“可这样的特性真的能被称作缺陷吗？”艾尔莉亚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祂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成为神明？”
“谁知道呢。但可以确认的是……叶歌在还未彻底意识到这点之前接触到了初火。初火唤醒了他心中最后的贪婪，又或者是某种执念。而那种贪婪一定和你有关系，所以他才会如此偏爱于你。”米娅轻声道，“你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如果你遇到的是在得到初火之后的他，或许就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事了。”
“我……”艾尔莉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遇到叶歌，后来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是否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会遇到那个来盗窃最古之书的鸦人，也不会看到温蒂的真面目，更不至于要亲手杀死一个自己爱着的人。从那时起，她的生活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活在不可名状的恐怖中，一切都在逼迫着她往前跑，拼命地去追赶那个不可能追的上的人。
这样的……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单纯的不幸？
“如果他是后来才作出改变的，那你们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一件不能再后悔的事情吧。”米娅肯定道。
“我曾经亲手杀死一位神明。”艾尔莉亚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死亡仿佛还缠绕在她手上，致由一瞬的绝望。在她输掉了与亚德马利的赌约后，少女便再也无法使用这股力量了。哪怕是在赌约结束的今天，她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匕首到底落在了哪里。
“神明是不会死的。无论死去多少次，祂们都会藉由初火的力量复苏。那唯一死去的神明只是因为失去了心中的贪婪，所以才会变成不死者被掩埋在不死者之领。”米娅摇头道，“你所说的，应该只是杀死了他的躯体吧。”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亚斯塔罗特心中并没有任何贪婪可言吗？那样的祂到底是怎么死的？”艾尔莉亚察觉到米娅话语中的谬误，“说到底，为什么叶歌会代替亚斯塔罗特，成为新的死亡之神？”
“我不知道。”米娅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神明们很少会离开自己的领地，更别说是去关心亚斯塔罗特的遭遇了。我只知道这件事应该和一个叫温德莉安的魔女有关系，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最好是去问一下知情者。”
“……我知道了。”艾尔莉亚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米娅所说的这个“知情者”是指谁。可是自从她从黑暗的神国回来，凡尔莎便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不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反应。要么她是彻底失去了意识，要么就是单纯地在躲着她。
或许，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她都不可能再从凡尔莎那里得到任何答案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驶出城外，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无穷无尽的荒原上看不到任何一座工厂，甚至见不到平民活动的踪迹。一切都消失在大地之上，此刻只剩下无法言说的荒芜。而米娅似乎知道此行的终点在哪里，仅仅是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缰绳，负责拉车的白马便突然加快了速度，将周边的风景猛地甩到身后。
“或许我已经得到答案了。”米娅轻叹道，“毫无疑问，你就是命运选中的人。”
“命运？”艾尔莉亚微微歪头，“你是说，我所背负的诅咒吗？”
“不，是比诅咒更加深刻的，从你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决定好的命运。”米娅转头看着艾尔莉亚，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你将改变此世的一切秩序，无论那个结果是什么。到那时候，请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艾尔莉亚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迷惘，完全听不懂米娅的话。
“很快，你就能知道了。”米娅笑起来，轻轻伸出手去，仿佛想握住什么，“战争来临之时，任何人都不可幸免。我心中又保持着多么可笑的愿望，兴许会与那位残酷的神明相背而行。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去阻止祂。因为，我是祂的使徒啊。”
那一天，艾尔莉亚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使徒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意志。
而祂与她的意志……从来都不是等同。
多么悲伤。
PS：感谢wishfire丶W打赏的「冰阔落」
PS2：好不容易上推荐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帮我写一个长评吧！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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