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进去的时间不算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二十分钟不到。在等她出来的时间里，艾尔莉亚干脆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一点一点地教爱丽丝怎么把公式推演到最后一步。因为是在军营里面，所以她们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只能将脸凑得很近。
在她们三个人之中，艾尔莉亚的进度是最快的，已经开始着手去研究自己的第五个原型了。而进度第二快的并不是天赋更好的索菲亚，反而是天天跟在艾尔莉亚身边的爱丽丝。她看到艾尔莉亚学习时，自己也会捧着一本书去看，进度比索菲亚要快一点。
索菲亚刚刚才掌握了自己的第一个原型，如果通过考核的话就可以晋升为白阶魔女了。但爱丽丝在数周之前便已经完善了自己的第一个原型，光看进度的话肯定是比索菲亚要快的。其他人很难理解为什么爱丽丝会学的比索菲亚快，明明她的天赋是不如索菲亚的。此前艾尔莉亚也不知道答案，可是在过了昨天以后，她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结束这里之后，你还剩下几个公式才能掌握下一个原型？”艾尔莉亚合上笔记本，轻声问道。
“唔……不清楚，应该差挺多的。我现在最多将咏唱缩短到五个字节，魔力消耗还是没有变化。”爱丽丝将头发拨到耳后，脸上露出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不过这个进度已经很快了，再怎么去着急也没有用吧。”
“爱丽丝，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艾尔莉亚侧头看着爱丽丝的脸，那容易令人一见钟情的侧颜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心中不变的风景，仿佛只要她侧过头去随时都能见到。对于卑劣且贪婪的凡人来说，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感觉。
“当然记得。你那么倒霉，想记不住都难。”爱丽丝轻笑道，“而且，我只是请你吃饭，和你聊天，你就会像那些小动物一样露出开心的表情。现在想来，那样的纯粹或许不只是拯救了你自己吧。”
“小动物……别把我说得跟小猫小狗一样啊，我可不会让陌生人摸头。”艾尔莉亚有些不满地撞了爱丽丝一下，“而且，那时候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地要缠着我啊。”
“那确实是我缠着你。谁让你长得这么可爱，又特别好说话呢。”爱丽丝很干脆地承认了，歪头问道：“不过，怎么突然就聊起这个话题了？难道是想要偷偷安慰我，就算有了索菲亚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艾尔莉亚没有理会爱丽丝的玩笑，只是轻叹道：“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爱丽丝微微沉默，那熟悉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艾尔莉亚难以理解的表情。她好似在为什么感到可惜，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明亮的眼眸逐渐失去光彩。随后，爱丽丝捧起艾尔莉亚的一束头发，低头轻嗅，虔诚得如同一位信徒。
“或许我早就失去了继续留在你身边的资格，如今也只是想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而已。但是啊，我是凡人，是一个卑劣的贵族，大不敬的魔女。”爱丽丝低声说道：“我的贪婪，早已无可救药。”
“你所学会的原型应该不止一个吧。”艾尔莉亚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如果不是见到了火之魔女佩尔，或许她还很难察觉到这点。可是，当真相主动靠近她时，那些曾经被她所忽略的细节也一点点地浮出了水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爱丽丝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去否认。
“你所掌握的第一个原型是常暗。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注意到就好了。”艾尔莉亚摇了摇头，“先不说一般的魔女根本不会选择这个魔法，以前的你也从未接触过黑暗系的魔法。按理来说，你的进度是不可能比索菲亚快的。”
“是因为佩尔吧。”爱丽丝抿了抿嘴，直接说出了答案：“佩尔存在让你发现了，其实我们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地去学习魔法。因为祂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便是我们所追求的一切。不管再怎么努力，魔女也不可能是神明的对手。”
“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艾尔莉亚叹了口气，“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最不能这么做的。如果我接受了任何一位神明的祝福，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你知道吗，艾尔莉亚。”爱丽丝轻靠在艾尔莉亚身上，“那一天，我从地狱里爬回来，回到你身边。那时候我就决定了，要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放弃掉，仅屈从于心中的贪婪。不论发生什么，我都要留在你身边。或者，将你留在身边。”
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爱丽丝所说的“那一天”到底是指的什么时候，而艾尔莉亚心中的所有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不论爱丽丝是出于什么样目的，艾尔莉亚都不可能再去责备她。哪怕是再严苛的法庭，也无法判决她有罪。
“即便这个代价，是要放弃身为魔女的学识，以及身为贵族的骄傲吗？”艾尔莉亚看着爱丽丝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不知何时，她的双眸已经被一股浑浊的黑淹没，再也看不清了原本的色彩。
“很丑陋吧。”她笑起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如果以后有一天，你不得不作出选择……那就请你亲手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的。”
“不会有那个时候的。”艾尔莉亚抿了抿嘴，否认道。
“或许吧。”爱丽丝抹了抹眼角，眼中的阴影尽数散去，“我也好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追上你啊，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你也还是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往前跑。艾尔莉亚，我羡慕着你的一切，却又无法凭自己的意志去阻拦你。最后，除了堕落以外没有任何选择。我好害怕你会因此而憎恨我，却又不舍得离开。”
艾尔莉亚微微一愣，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来。她蓦然发现，自己与爱丽丝居然是一样的。这种心境，又该是多么的熟悉。
“所以，千万不要感到后悔啊。”爱丽丝笑起来，轻轻抱住艾尔莉亚，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从来都不后悔认识了你，也不后悔为了你这样做。不论是在魔风镇还是在阴影的神国，我都可以为你而死。可是，如果连你都后悔了，我又该怎么办啊。”
“爱丽丝……”艾尔莉亚下意识回抱住爱丽丝，用略显复杂的语气说道：“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抱有这样的感情。”
“我说过很多次了吧。你的纯粹拯救了我，仅此而已。你的存在就已经是我此生所遇到的最大的幸运了。”她松开怀抱，朝帐篷那边走去。索菲亚刚好从里面跑出来，和泪痕还挂在脸上的爱丽丝撞了个满怀。
索菲亚被吓了一跳，还以为爱丽丝怎么样了，赶忙好声好气地去哄她，就连刚才在帐篷里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可是，当她看到爱丽丝脸上那种调皮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捉弄了。期间艾尔莉亚也只是站在旁边看，一点要上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坏女人。”索菲亚没好气地推开爱丽丝。
“这不是看你那么生气，想逗你开心嘛。”爱丽丝抹了抹眼角，笑嘻嘻地说道。
“艾尔莉亚，你也不管管她。”索菲亚拿爱丽丝没辙，干脆跑去向艾尔莉亚告状。
“啊……是呢。”艾尔莉亚反应慢了半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和你父亲已经谈过了？结果怎么样了？”
“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快走吧，待会儿我们还得去调查那些女巫。”索菲亚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最好是直接抓到她们，将她们带回去魔女法庭。”
“她们到底干了什么？”爱丽丝回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偷东西。准确来说……是帮某个人越了狱。”索菲亚叹了口气，道：“现在那个人和释放他的女巫都已经躲起来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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