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大图书馆以后，魔女们很快便离开了学院，沿着街道一路往城市中心走去。虽说爱丽丝有意向艾尔莉亚展示神国的规则，但很可惜的是，这座新生的城市还未被原住民们察觉到，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就更别说是人了。
放眼望去，被阴影笼罩着的街道是如此寂寥，哪怕她们放声大喊也不可能打破这份沉寂。气氛压抑得让人害怕，整个天空都仿佛要压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竭尽全力也不能照亮任何地方。
无奈之下，爱丽丝只能先放弃这个打算，一边走一边向艾尔莉亚解释着第五帝国的来历：“阴影帝国的历史甚至比贵族本身的历史还要久远，谁也不知道阴影帝国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只知道它的主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阴影的仆从们继续维持着帝国的运行。”
“你是说刚才的那个使徒吗？”艾尔莉亚问道。
“不全是，还有那些失去一切以后被迫留下来的倒霉蛋们。”爱丽丝摇摇头，“仆从不止一个，所有人都可能会成为新的仆从，但‘使徒’由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位。当亚德马利不在的时候，它便是这个帝国实际上的统治者。”
“就类似于国王和宰相那样么？”艾尔莉亚微微歪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爱丽丝摇了摇头，“或许对亚德马利来说，使徒的存在无比重要，以至于在祂沉睡以后愿意将整个神国都交给它来打理。又或者是无足轻重的，死掉一个再换另外一个就好了，反正谁也不知道阴影下的到底是谁。”
艾尔莉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思考着这番话的意义。她曾见过另一对神明与使徒的组合，只不过在那场堪称灾难的风暴中，忠诚的魔龙与不安定的神明并没有展现出多么亲密的联系。对于不可一世的神明们来说，使徒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还没等艾尔莉亚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爱丽丝便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阴影帝国的面积只有现在的五分之一不到。但自从神明们纷纷陷入沉睡以后，黑暗的使徒便开始在各大帝国中进行活动，几乎所有的大贵族都曾接受过它的邀请。”
艾尔莉亚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新的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是贵族呢？难道其他的魔女和骑士都没有见过使徒么？”
“因为贵族们掌握着一项其他人都不曾掌握的权力啊。”爱丽丝轻声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四大帝国的法律，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共同之处吧？”
“领地自主权。”艾尔莉亚几乎没有多想便说出了答案。身为艾琳的学生，她的眼界远不是一般的魔女能比的。她甚至能把帕提亚帝国现行的法律逐条背出来，而且还能保证一字不漏。
“对，就是领地自主权。”爱丽丝竖起一根手指，“领土自主权是贵族们最核心的权力。即便是帝国赋予他们的征税权与司法权，本质上也是源自于领地自主权。尽管王室一直有意去限制贵族，但始终没办法从贵族的手里夺走这一权力。”
事实上，贵族们虽然无法制定与修改帝国的法律，但他们所拥有的司法权却可以轻易地曲解任何一条法律。除了同样拥有豁免权的魔女以外，普通人根本无法反抗贵族。再加上，贵族拥有着对骑士的指挥权利，在各自的领地内，他们的地位便几乎等同于国王。
“所以使徒才会特意找上那些大贵族么？”艾尔莉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失去神明的奇迹以后，黑暗的神国一度陷入崩塌。为了维护神国的正常运作，使徒不得不从贵族手里骗取更多的财富，以此换取足以维护神国稳定的庞大力量。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它不断地扩张着阴影帝国的面积，并吸纳更多的贵族加入到这一场游戏中。”爱丽丝轻声道。
“可是，贵族们到底希望在这场游戏中得到什么呢？”艾尔莉亚一脸不解地问道。
“一切。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东西都能被用于交易。”爱丽丝低声道，“当贵族们得到一片新的领地以后，他们会先将领地内一部分奴隶的灵魂出卖给使徒，甚至还会吸引那些走投无路的死刑犯加入到这场游戏里。当游戏正式开始以后，贵族们便会用自己的筹码去和这些赌徒对赌，以此换得他们身上的一切。”
艾尔莉亚愣了愣，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理解了爱丽丝的话语，不由得惊讶道：“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所以使徒才要邀请那些大贵族啊。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使徒也只有先从贵族手里骗到东西，然后才能交换给贵族们。”爱丽丝嗤笑道，“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中转站，任何东西都能被当作筹码使用。而作为庄家的使徒根本不需要下场，光是收取手续费就能赚够用以维持神国运转的财富。”
“实体的财富姑且不论……就连寿命、魔力、记忆、感情这些也能够作为筹码么？”艾尔莉亚对这些问题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性，几乎在一瞬间便判断出来为什么这场游戏对于贵族们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虽然规矩上确实写着所有东西都可以用于交换，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爱丽丝摇了摇头，“除了被世人所公认的货币以外，其他一切被用于交换的东西必须是‘有价值’的，而这一价值并不被使徒或者任何人所固定。”
“这是什么意思？”艾尔莉亚没有理解。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我对你的记忆能够被换成筹码，但对于索菲亚的不能。”爱丽丝轻声道，“神国的黑暗会吞噬一切贪婪，而这种贪婪恰恰源于我们自己。将珍视之物拿出来交换，便能得到参与游戏的筹码。之后，赌桌上的一切都会用筹码来代替，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谁也不能知道赌徒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就是……亚德马利的贪婪么？”艾尔莉亚感受到一股寒意正沿着脊骨一点点涌至脑海，最后彻底将她吞没。
“失去的人会想方设法地取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最后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使徒从来不会邀请骑士与魔女来到这里，因为他们既不像贵族那样能够提供足够的财富，也不会像暴徒般堕落。”爱丽丝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一抹笑容，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在这之后，你还要回来么？”艾尔莉亚回想起爱丽丝刚才的行动，不由得问道。
“先去救索菲亚吧。亚德马利应该是在皇宫里等我们。”爱丽丝没有回答，反而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无处不在的阴影覆盖上来，很快便将她的身影遮掩住。
艾尔莉亚再也看不清楚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就好像，她从未看清楚过那些被阴影所覆盖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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