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艾尔莉亚的宿舍里。
魔女们坐在一起,连澡也没有洗,只是脸色凝重地交换着信息。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们早就该洗过澡,现在要么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要么就是一边泡茶一边聊天。但很明显,今天谁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虽然魔女学院里并没有门禁一说,但魔女们本就是世界上最为自律的人群之一,仅次于那些将戒律当作人生信条的骑士,很少会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而且艾尔莉亚心中也很清楚,她和索菲亚的矛盾并不算严重,甚至回头大家互相道个歉就能揭过去了。
问题就在于……索菲亚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仅如此,白天她们几乎将整条西街都找了一遍,但无论是过往的行人还是巡逻的骑士都说没有见过一个黑发黑眸的女孩。索菲亚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踪迹。
“我已经和图书馆的老师以及大门值守的老师确认过了,她们都说没见过索菲亚。”爱丽丝看着铺开在桌子上的地图,在大门与图书馆的地方打了两个叉。
“也不在宿舍……我刚刚已经进去看过了。而且宿管那边也说她没有回来。”艾尔莉亚在宿舍的地方也打了个叉,双手抱胸,“这样的话……基本上也可以排除掉她已经回来的可能性了。”
爱丽丝望着满是叉叉的地图,下意识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随后微微扯紧,皱眉道:“这样的话……她能去的地方就不多了。你去问过学院长了吗?”
“还没有……老师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我找不到她。”艾尔莉亚叹了口气。
“有点来不及了啊。这一周的时间我们也没见她去过外面,几乎是一有空就和你腻在一起。期间你有听她说过,她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在这边吗?”爱丽丝继续问道。
“我没听她提起过。而且那时候你应该也注意到了,索菲亚不是急着离开。以她的性格,就算是后悔了也不至于待在外面不回来。”艾尔莉亚摇头道,“我还是更倾向于,她是失踪了,甚至有可能是被绑架了。”
“但谁又敢在帝都……特别是在魔女协会附近去绑架一个灰阶魔女呢?”爱丽丝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而且,绑架她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会有人来给她交赎金么?”
“说起来,我们也没问过索菲亚的身份。搞不好她真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小姐,被绑架了不奇怪吧。”艾尔莉亚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这个答案不算靠谱,但总归是有可能的。
“少来啦……这里可是帕提亚城,是帕提亚帝国的王都。要是谁都能在这里轻松绑到人,贵族们还要不要出门了。”爱丽丝一脸无语地说道,“要真是这样我们反倒轻松了,反正肯定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的。”
“总觉得,我们漏了什么。”艾尔莉亚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诡异缠绕着自己。她经常会产生这种感觉……每当她要倒霉的时候,心中就会出现类似的预兆。
以前她不知道,但随着接触的神明越来越多,艾尔莉亚逐渐理解了自己身上的诅咒。事实上,随着血脉被一代一代地稀释,诅咒本身早已不及凡尔莎时代那般强烈。而神明们憎恶的也仅仅是那位推翻了神代的自由魔女,对于她的后代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根据凡尔莎的解释,艾尔莉亚受到的诅咒本质上并不是为了让她的运气变差,那样的事情对神明们来说未免太过幼稚。而根据艾尔莉亚自身的经历,她也确信了这一点。因为她的运气真的不差,要是靠丢骰子来决定胜负,艾尔莉亚总是赢的那一个。
真正被诅咒的,是她的命运。
人们的一生面临无数选择,无时无刻不站在命运的岔口,祈祷被导向更有利于自己的一边。比如考试时临时决定的题目,面试时面试官的喜好,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组合在一起便足以决定命运的走向。
但艾尔莉亚总是倒霉的那个,她就像是一个漩涡,引致一切不幸的组合。
所以,少女在不死者之领遇到叶歌,亲眼见证神明的复苏,又被莉莉丝当作游戏的对手。这些都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命运之中的必然。而她唯一持有的幸运,仅仅是得到了神明的偏爱。要是换**丽丝去经历这一切,恐怕在中途就已经放弃了。
如今,这一诅咒再次出现在她身边,而索菲亚又恰好在和自己争吵之后消失不见。艾尔莉亚必须考虑清楚这两件事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至少……她能够确定一点,索菲亚绝对不是因为闹脾气才不回来的。
“漏了什么?”爱丽丝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解地歪头道:“你是说,我们有什么地方还没有去找吗?”
“不是这个。”艾尔莉亚有些困扰地看着桌上的地图,面前仿佛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让人看不真切,“我在想,以索菲亚的性格,真的会沦落到被绑架的地步么?”
她们和索菲亚相处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对这个来自异国的少女也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以说,索菲亚身上几乎有着一切这个年纪应有的特性:如少女般的骄傲,喜欢浪漫与美好的事物,对陌生人不假辞色,但对于喜欢的人又亲近得过分。
可以说,这是魔女们最不像魔女的一个阶段,只有随着年龄与知识的增长,身上的浮色才会逐渐被洗去。她们要么是变得更为知性动人,要么是变得乖张孤僻,只有极少数的魔女才会继续保持着这种幼稚的心态。
如果索菲亚只是单纯的走丢了,或者是寄住在朋友和亲戚家里,艾尔莉亚也不会这么着急。但是她们白天才和刚刚吵了一架,以索菲亚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会在第二天前先回来找自己和解。否则,哪怕之后能相互谅解,她们就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关系了。
索菲亚对自己的喜欢不似作假,所以艾尔莉亚才会如此执着。哪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艾尔莉亚也会这样做。就算是猜错了,她们最多也只是损失了一天的时间罢了。
爱丽丝如此上心的理由……或许也和她差不多吧。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爱丽丝认同了这一观点,“如果是在西街,就算歹徒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就直接动手吧。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往小街小巷里跑的人,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有心情吃什么东西。这么说,她只是走丢了吗?”
“不,她就是被绑架了。”艾尔莉亚摇摇头,“西街那边有巡逻的骑士,如果索菲亚真的不认识路,肯定会过去问那些骑士的。但我们问过当天负责巡逻的骑士,他们都说没有见过索菲亚。”
“唔……你是说,有什么理由让她不得不踩了陷阱?”爱丽丝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或许吧。但我还是不确定。”艾尔莉亚想了想,默默在脑海中唤醒了凡尔莎。
自从凡尔莎将自己能记起来的东西全部教给艾尔莉亚以后,她就很少再出现了。只有偶尔艾尔莉亚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时,她才会出来帮忙。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早就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也只是一抹依托于奇迹的残魂,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从一开始,凡尔莎教导艾尔莉亚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神明们的复苏。但凡尔莎从未告诉过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神明们的苏醒,只是让她继续等待下去。为了确保自己能活到那一天,凡尔莎才不得不一直保持沉睡。
而且……她绝对不能让那些暴君们察觉到,自己的残魂就沉睡在艾尔莉亚体内,不然谁也不知道暴君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行径。
“晚上好,我的女孩。找我有什么事么?”凡尔莎轻声问道。
“这片土地上,还沉睡着除了莉莉丝以外的神明吗?”艾尔莉亚向凡尔莎问道。
“有哦。”凡尔莎轻叹着,用如此怀念的语气说道:“这座古老的城市曾位于三位神明的领地边沿,也是唯一一座不被神明所统治的城市。最初的王者便是特意选定了这个地方作为王都,一直延续至今。世人们将其称作骑士之王,亚瑟。他是唯一一位能将人类统一的王,也是……我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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