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一切答案的最古之书啊。
请告诉我吧。
告诉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到底为何物？
◇
“所谓的神明，并不仅仅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暴君。我们拥有着自己的使命，亦背负着世间的一切。即使凡人将要灭亡，我们也依旧存在于此。”巴尔将“王”重新放在卡堆中间，轻笑道。
这场游戏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无有任何意外，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就算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将同样的过程重复下去罢了。在温蒂当着巴尔的面将那些牌一张一张抽出来的时候，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应该明白，游戏的胜负从来不会掌握在任何人手中。
“或许，我确实该夸一下你。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凡人中唯一能察觉到这点的人，哪怕是之前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凡人，也不曾发现我的秘密。”巴尔轻轻挥手，让所有的卡牌重新化作光点，又如夏日之萤火般飘向天空。
“不可能……如果连您都不曾掌握着‘起源’，那这不为凡人所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又在追求着什么。”温蒂却仿佛没有听见，双手颤抖着，微微低下头去用手遮挡住视线。如果能有人看到她的眼睛，便能轻易察觉到其中流露出来的绝望。
失去追求之物的魔女，亦失去了存在着的所有意义。她并不后悔来到这里，但如今……她仅剩的愿望却不再是见证到神明的奇迹。
“如果你还能听到我说的话，那就抬起头吧。”巴尔却不为所动，仅仅是站起身来，赤/裸的双脚踩在水池里，任由水花将衣摆浸湿。
“杀我了吧。”温蒂木然地抬起头，望向踩在水池中的神明，“我应该已经完成您的要求了，所以……我也能提出我的诉求。”
“这就是你的愿望么？”巴尔回过头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感兴趣的表情。祂虽然理解人类的一切感情，但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很明显是超出了祂的理解范围。但凡是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对着一位神明许下如此悲愿。
未知，便意味着有趣。不论是怎样的未知，或许都能为祂带来这微不足道的欢愉。而身为神明的巴尔拥有远超常人的洞察力，自然能够察觉到温蒂身上的异常。区别于其他魔女，温蒂身上的力量更依赖于自身的缺陷，而非权柄本身。
因此，巴尔愿意给予她一个机会。
“我必须死在这里……我不能再回去。任何一位魔女都不应该知晓这一答案。失去了对于起源的执着，魔女就不再是魔女了，历史也将变得毫无意义。只要绝望开始传播，谁也不能将其制止。所以……我绝对不能回去。”温蒂低声喃喃道。
“原来如此……是担心自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所以才想请求我杀死你么？但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吧。”巴尔露出笑容，那光芒照耀在他完美的侧脸上，透露出几分不真实的质感来，用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惊艳。
温蒂一下子愣住了，甚至连心中的悔恨与绝望都短暂地忘却，仅仅是沉浸在这样的惊艳中。无关乎性别、审美、个性，只要还有眼睛，还能看到这一切，人们都会屈从于本能，向这样的完美臣服。完美的神明，不容许有瑕疵，更不容许凡人的忤逆！
“说出你真正的愿望吧，凡人。我愿意倾听关于你的一切，无论是绝望还是负担，都可以告知于我。”巴尔温柔地笑着，用以轻柔的声线说道。
“我……”温蒂脑海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张开嘴。但还未等她说什么，一种莫名的冲动却制止了她。她捂住嘴，忍不住在水池旁边跪下来，对着清澈的水池一阵干呕，最后吐出一堆如黑泥般的物质。
奇怪的是，黑泥落入水池以后很快便融化了，将清澈的水染成了漆黑。巴尔便站在这黑色的水池里，面无悲喜，仅仅是张开手，轻笑道：“来吧，来我这里。你会看到你心中所有的黑暗，然后，将其一一告知于我。”
温蒂喘着气，用一种相当狼狈的姿势跌进水池里，将水花溅起近半米高。明明黑色的水池只淹过了巴尔的脚裸，但是在温蒂跌入水池的一瞬，她却整个人都沉了进去，只留下脖子以上的部分还露在水池外。
即使是在所有的神明中，巴尔也是最特别的那个。因为祂很早便放弃了身为神明应有的情感，仅仅保持着对于欢愉的追求。祂是无慈悲的神明，除却欲望以外什么都不剩下。因此，巴尔才掌握着改变未来的能力，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未来对祂来说都是毫无意义。
如果说，叶歌是不会被外界所影响的【无感动】，那祂便更像是一台被本能所支配的机械。不论巴尔表现得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只是一种表象罢了。祂不拥有人类所标榜的道德，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感到怜悯与慈爱。
如若光之神对任何事情生出兴趣，那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能让祂感到期待，为祂带来为数不多的欢愉。除此以外，便不会再有其他理由了。因为在神明的心中，情感是唯一不能带来欢愉的，那些因为情感而产生的，皆为伪物。
于是，光之神将自己的心脏磨碎，又找水之神取来【愚钝】之水，将自己的心脏浸泡在内。本质上，这位于王座之下的水池便是巴尔的心脏。只有当祂踩在这水池里面的时候，无慈悲的神明才能短暂地取回感知情感的能力。
这一能力被祂用以感知他人的情感，无论是绝望、憎恨、幸福、爱恋……一切的一切都让祂感到如此无趣。因为凡人自身的任性而产生的欢愉，是最无趣的欢愉，无趣到即便是扔进水池里也不会有任何响声。
但温蒂的情感不同。她将整个池子都彻底染成了漆黑，哪怕巴尔什么都不做，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绝望。这一情感甚至让巴尔短暂地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那恣意妄为的神明，而是一个失去所有希望的凡人。
这一错觉让祂短暂地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欢愉，就连身体也兴奋得颤抖起来，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以此嘲讽自身的无力与可笑。可很快，光之神便回过神来，那无所不能的力量让祂再次感到厌倦。
“也罢……就当做是，短暂地取回了身为凡人的无知吧。”祂自嘲地笑起来，摊开手洒下一片光点，将脚下的水池一点点染回透明。
温蒂也随着那池水中的污垢被洗净，从深处一点点浮上表面，最后仰躺在浅浅的清水中。她茫然地望着天空中的亮芒，刺眼的光让她舍不得睁开眼睛，温暖且舒适的感觉将她体内的所有阴暗全部洗净。
她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理所当然地请求神明杀死自己。她忍不住畏惧，自己到底该怎么摆脱这样的温暖，去祈求无边的黑暗。
“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于是，巴尔站在光芒之下，轻声问道。
“我……”温蒂张开口，随后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最任性的话语说出口去，“我想理解起源，想要比肩神明。”
“这是你取悦我的奖励，亦是代价。”巴尔缓缓走上台阶，端坐于王座之上，化作光芒一点点消散，只留下那温柔的声音：“我将赐予你祝福。当你行走于光芒之下，你将拥有与我同等的权利。”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我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如瀑的光芒将自己吞没，轻声答道：“是的。一切如您所愿。”
PS：明天要出门，可能不一定能赶回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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